《论语·述而》记载,孔子不爱谈论怪异、暴力、悖乱、鬼神方面的事情。“子不语:怪、力、乱、神。”《庄子·齐物论》也说:“六合(六合,上下四方,有天下的意思——笔者注)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于是有学者断言,中国先哲缺乏终极关怀,对于生死、鬼神之事,常常顾左右而言他。比如有一次,子路(即季路)向孔子请教鬼神之事,孔子就说,没能侍奉好人,怎么能侍奉鬼呢?子路还想请教有关死亡的事,孔子回答:“还不知道活着的道理,怎么能知道死呢?”《论语·先进》:“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但在《礼记》中,孔门多讲祭祀,侍奉鬼神之事。中国台湾义守大学方俊吉教授有专著讨论这个问题。【1】显然这里孔子只是对子路强调现实生活的重要性——知道“事人”就知道了“事鬼”,知道“事生”就知道了“事死”。《礼记·中庸》云:“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死后世界只是现实生活的镜像,这似乎是世界上农业民族的普遍观念,拥有古老农业传统的中国当然不会例外。德国人类学家利普斯(Julius E.Lips,1895-1950年)在其名著《事物的起源》中写道:“在农业民族信仰中,灵魂死后旅行所去那遥远的国土,绝非一个恐怖区域。灵魂的生活条件,可与他在尘世生存的条件相比,但却不会有经常的忧愁和不幸。死者生活的社会是模仿他们已离开的社会的。他们种植和收获,作战和恋爱——一切都在理想的条件下进行。农业民族知道来生可以期望,对他们来说是没有任何怀疑的。”【2】 误解中国文化缺乏终极关怀维度,或许与中国没有西方那样发达的宗教传统相关。如果我们从整体上考察中国人的生死观念,就会发现孔子甚至将死亡作为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即使面临生命危险,被困陈蔡之间的时候,他还念念不忘这一点。当时连子路都对追随孔子学习、实践真理的努力产生了怀疑。因为一般人都相信朴素的因果律,即对于行善的人上天就赐福给他,对于作恶的人上天就降灾祸给他。而孔子一生积善行道,却换来了如此的窘境。于是孔子告诉子路:君子学习不是为了显贵,而是为了遭遇困窘时而不会困顿,遭遇忧患时意志不衰退,懂得祸福、死生的道理不再疑惑。有没有贤能,在于资质。但努力不努力做却由自己决定的。一个人是否得到赏识在于时机。是死还是生,则在于命运。《荀子·宥坐》:“子路进,问之曰:‘由闻之,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之以祸,今夫子累德、积义、怀美,行之日久矣,奚居之隐(隐,困穷——笔者注)也?’孔子曰:‘由不识,吾语女……君子之学,非为通也,为穷而不困,忧而意不衰也,知祸福终始而心不惑也。夫贤不肖者,材也;为不为者,人也;遇不遇者,时也;死生者,命也。” 1、生命是一个不会结束的连续体 这里,孔子说的“终始”,就包含生死的意思。孔子和中国其他哲人一样,认为生命是一个自然演化的过程,一个不会结束的连续体,但有起点和终点,即生死。这里没有西方基督教那样人生与死后的严格边界,也没有天堂和地狱的对立。天堂、地狱观念的产生是在中国人接触以佛教为主体的印度文化以后。李约瑟博士写道:“如果你熟悉不同人(印度-伊朗人、基督徒、伊斯兰教徒等)的观念,没有一个像中国古代‘来世’观念那样自然——没有天堂或地狱,没有造物主,以及没有预想中的世界末日,一切都在自然之中。当然,佛教传入后,‘情况都变了’。”【3】 据《孔子家语·本命解》,鲁哀公曾与孔子讨论性和命、生和死的终极问题。孔子告诉他生从何来,死归何处:由天地自然之道化生出来的就是命,人禀受阴阳之气而形成不同的性格特点就是性。由阴阳变化而来,并产生形体叫做生;阴阳之气变化穷尽了,叫做死。所以说,命就是性的开始,死就是生的终结。宇宙万物有始则必有终。“鲁哀公问于孔子曰:‘人之命与性何谓也?’孔子对曰:‘分于道谓之命,形于一谓之性。化于阴阳,象形而发谓之生,化穷数尽谓之死。故命者,性之始也;死者,生之终也。有始则必有终矣。’” 这种既自然又理性抽象的生死观,也是道家的一贯主张,它塑造了国人不惧死亡,安时处顺,平和乐观的人文性格。《庄子·大宗师》形象地将“无为”大道比喻成头颅,将生比喻为脊骨,死为臀股,用以说明自然大化中生死一体的道理。“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尻,kāo,脊椎骨的末端,臀部——笔者注),孰知生死存亡之一体者。”也因此,死亡就不再可怕,一如人生的随时聚散离合。生不过是死的相伴连续,死不过是生的重新开始,生死是相连属不间断的,我们担心害怕什么呢?《庄子·知北游》:“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纪,这里是规律的意思——笔者注)!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若死生为徒,吾又何患!” 古人甚至有“乐死”的观念。《列子·天瑞》记载,孔子师徒到卫国去,遇到隐士林放。子贡对近百岁的林放“以死为乐”大为不解。林放告诉他:死亡与出生,不过是一去一回、离家归家的事。因此在这儿死去了,怎么知道不会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出生呢?由此我怎么知道死与生不一样呢?我又怎么知道忙忙碌碌谋求生存不是糊涂的呢?又怎知我现在死去不比过去活着更好呢?“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 请注意,“乐死”并不意味着轻视生命,而是不畏惧死亡,不将生死对立起来。相反,中国人在乐观面对死亡的同时更“重生”。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孝经·开宗明义章》) 我们也不能因为先贤说“死也生之始”“死于是者生于彼”,就认为中国古人重视轮回,尽管轮回观念普遍存在于地球上不同民族的广大地区,比如印度、非洲西部、加拿大北部、澳大利亚。其实在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中同样没有明显的轮回观念——它只存在于犹太教卡巴拉派等少数教派中。 《庄子》的意思只是说,生命是没有穷尽的,并不因为死亡而结束。至于一个人的生命会不会将转世再生,则不是中国先哲所关注的。在“秦失吊老聃”的寓言故事中,《庄子》形象地说明了生命生生不息的道理。 老子去世了,友人秦失去吊丧,在灵堂里只号哭三声就出来了。老子的弟子认为这样太没有诚意。秦失不禁感叹他们不知生死,执着于情感。因为在灵堂里他看到不分老幼都哭得死去活来,秦失认为这些人都忘记了人受命于天的道理,古代称这种行为是躲避天道之必然。老子出生,是乘天时而来;如今去世了,也是顺天时而去。安于天理天时,顺从自然变化。这样悲伤与喜乐就不能困扰我们的心了。蜡烛柴火可以燃烧殆尽,火却会永远传递下去,生命是奔腾不息,没有穷尽的。《庄子·养生主》:“(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指(指,通“脂”,蜡烛——笔者注)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2、鬼神超越时空、无所不在 既然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那么人死之后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我们从《尚书·金縢》能够得到答案。《尚书·金縢》除了传世本,还有《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一)中的《金縢》,其竹简背面有篇题:“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 当时牧野之战胜利才一两年,殷商旧势力依旧十分强大,周人新政权危如累卵。这种情况下武王得了重病近乎是灾难性的。所以周公决心以自己的死换取武王的痊愈。在祭祀场上他筑起三座祭坛,西周先王古公、祖父王季和父亲文王各一坛。从史官代表周公写的祝辞中,我们能看到周人基本的死亡观念。祝辞全文如下:“你的嫡孙(指周武王)得了重病,如果三位先王在天庭身体不适,需要后代侍奉的话,那就让我姬旦代替你们的嫡孙吧。我秉性柔顺、伶俐乖巧、多才多艺,能在天庭侍奉好鬼神。你们的嫡孙不如我多才多艺,不会侍奉鬼神。而且他承担了上帝赋予的使命,正在征服天下四方。他能够让你们的国家在人间强大,天下万民都敬畏他。哎,他承担着上帝的使命,千万不要因为疾病终止,只有西周强大起来,历代先王在天之灵才能永享子孙们的祭祀。现在通过占卜获得先王的旨意,如果先王答应我的请求,我会奉上玉璧和玉珪,回去静候诸先王之命。先王如果不答应我的请求,我会把玉璧和玉珪重新收起来。”《尚书·金縢》:“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宝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龟,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 清华简《金縢》与传世本较大的不同是,祝辞中明确提到以埋在地下的形式将玉璧和玉珪献给先王。简文:“尔之许我,我则瘗(瘗,yì,掩埋,埋葬——笔者注)璧与珪。尔不我许,我乃以璧与珪归。”但二者都认为,人死后会以鬼神的形式继续存在;鬼神存在的地方和人间是相通的,人可以通过祷告等形式与鬼神沟通;鬼神与人是对等的关系,若鬼神不能满足人的正常要求,人可以采取减少或增加祭品的形式使得鬼神满足人的要求。 中国人从上古时代开始,就普遍尊敬鬼神,不过夏商周三代对鬼神的重视程度不同。整体上说,夏周比较重视人事,政教。殷商则较重视鬼神,将鬼神祭祀放在第一位。《礼记·表记》说:“夏道尊命(命,四时政教,犹如月令——笔者注),事鬼敬神而远之……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 那么鬼神如何而来呢?先哲认为,人的生命是阴阳二气合和而成,阳气为魂,阴气为魄。生死后,魂气归天,魄气归地,由是鬼神生焉。宰我曾向孔子请教何谓鬼神,孔子明确指出,魂气,天气,阳气,是人体中神的显现;魄气,地气,阴气,是人体中鬼的显现,所以先王都要祭祀鬼神。《礼记·祭义》:“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唐代孔颖达《礼记正义》进一步解释说:“言人死,神上于天,鬼降于地,圣王合此鬼之与神以祭之,至教之致也,是圣王设教致合如此。”《礼记·郊特牲》也说:“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故祭,求诸阴阳之义也。” 由于鬼神是阴阳二气人死之后化生而成,超越时空,所以先贤高度赞扬鬼神的德行。中国人对鬼神的态度不是排斥的,恐惧的,而是赞颂的,圣人的主要特性之一就是要“并于鬼神”(《礼记·礼运》)“与鬼神合其吉凶”(《周易·乾卦·文言》),圣人如鬼神一样福善祸淫,公正赏罚。孔子说:鬼神的德行真伟大啊!看它也看不见,听它也听不到,但却总是体现在万物之中,不可轻视它的存在。能够让天下的人都斋戒净心,穿着庄重礼服去祭祀它,它们无所不在!好像就在你的头上,好像就在你左右。《礼记·中庸》:“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齐,通“斋”,斋戒——笔者注)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 与西方宗教的天堂、地狱观念不同,中国先哲认为鬼神之气无所不在,既可以上天,也可以入地,没有天堂与地狱的对立。《楚辞·招魂》有:“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幽都,地下后土所治之地——笔者注)些。” 约公元前515年,吴国贤人延陵季子出使齐国返家途中,其长子不幸去世了,不得不葬在齐国。延陵季子丧礼中的话,代表了春秋时代人们的死亡观念。《礼记·檀弓下》:“骨肉归复于土,命也。若魂气则无不之也,无不之也。”延陵季子的意思是说,死后骨肉复归于土地,这是自然天性。至于魂气,则无处不在,无所不往啊! 如《周易·乾卦·文言》所说,鬼神在有的时候可以危害人间。公元前543年因作乱被杀的郑国大夫伯有“为厉(鬼)”,几年间整个郑国都被惊动了,甚至成了“国际事件”。公元前535年,郑国执政子产不得不立伯有的儿子良止为大夫,以便伯有按时得到祭祀,其鬼魂得到安抚。而按照当时的礼法,伯有犯罪而死,不应享有祭祀。后来子产访问晋国,晋国中军佐赵景子不禁问,伯有真的能变成鬼吗?子产回答:能,人刚刚死去叫做魄,已经变成魄,其阳气化为魂。生时衣食精美丰富,其魂魄就强且有力,因此有现形的能力,乃至达到神化境界。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若不得善终,他们的魂魄还能附在别人身上,肆虐为厉鬼,何况伯有呢。《左传·昭公七年》:“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冯依(冯依,凭依、依附的意思——笔者注)于人,以为淫厉。” 3、生与死没有明显的分界 在中国人的世界观念中,死者的鬼魂与生者的世界是一个整体。活人与死人,生与死并没有明确的分界,福祸的因果也是连续的——并不像佛教那样强调六道轮回、三世因果。荷兰汉学家高延(Jan Jakob Mariade Groot,1854-1921年)在他的巨著《中国宗教体系》中总结道:“在中国人那里,巩固地确立了这样一种信仰、学说、公理,即似乎死人的鬼魂与活人保持着最密切的接触,其密切的程度差不多就跟活人彼此的接触一样。当然,在活人与死人之间是划着分界线的,但这个分界线非常模糊,几乎分辨不出来。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两个世界之间的交往都是十分活跃的。这种交往既是福之源,也是祸之根,因而鬼魂实际上支配着活人的命运。”【4】 人可以沟通天地、鬼神,反映了中国人根深蒂固的萨满-巫传统,尽管中华文明早就脱离了“以神为本”的宗教文明形态。与魂魄相关的“气”的概念,在土著民族中普遍存在,它构成了一个充满生命活力、无边无界的灵性世界。利普斯描述道:“原始人认为存在着一种‘力’。奇妙的‘力’是无所不在的,它的存在和石头的坚硬、水的湿润一样的确定无疑,和现代物理上‘以太’一样的普遍……原始人所知的‘力’,名称各有不同。在马来-玻利尼西亚人之中是‘马那’;在易洛魁-印第安人之中是‘奥伦达’;在苏-印第安人之中是‘威坎’;在阿尔衮琴-印第安人之中是‘曼尼陶’。原始人的目标便是承认这种‘力’的工作,并参加进去,使用和掌握它。在原始人世界中不存在巧合,每件事物都有原因和联系,人们的任务便是发现它们。”【5】 关于中国人的因果观念,《左传》中所论极多,这里我们不再详述。明末高僧憨山大师曾作《春秋左氏心法》一书专门论此,可惜已经失传。从保存下来的序言中,我们能看到中国人因果观念的核心——因果是一个持续的循环过程,如同树木开花与结果一样,只是它会受到时机和命运的扭曲。憨山大师写道:“左氏以《春秋》之事词,阐《易》之旨。其所深讥者,违卜蔑祀,与僭君(僭君,指与正统王朝对立自立为帝、为王者——笔者注)叛父,同归于败。善恶必稽(稽,查考——笔者注)其所终,祸福必本其所始。所谓俟诸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者……其始为因,其卒为果,如华实耳!不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人伦日用之际,而因果森然,固不待三世而后见也!”(《梦游集·春秋左氏心法序》) 在包含生死的自然大化之中,事物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如同人生的苦乐,死也有好处和坏处,死亡对于献身服务世人的仁人来说就是一种很好的休息。孔子说过:“人胥(胥,全,都的意思——笔者注)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老之惫(惫,疲乏——笔者注),未知老之佚;知死之恶,未知死之息也。”(《列子·天瑞》)孔子认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死亡不过是回归本原,回家,死亡本身就是天道的要求。“死也者,德之徼(徼,据程浩【6】,通“要”,要求的意思——笔者注)也。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列子·天瑞》) 郭店楚简《五行》有:“善,人道也;德,天道也。”积极践行世间仁义之善,以合乎天道之德,是超越生死的!因为死亡也是天道、生命的一部分。也因此,不离人伦世事,“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荀子·劝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周易·乾卦·文言》),成为中国人数千年不变的人生指南! 20世纪后半叶,随着现代医疗技术的高速发展,从死神手里救回心脏中止跳动的病人成为常事。从那些临床上“死而复生”的病人身上,医生和精神病学领域的专家得到众多严肃科学的“濒死体验”记录。开始人们以为这是幻觉或脑部病变的结果,后来才意识到其普遍性和真实性。自雷蒙德·穆迪(Raymond A.Moody)博士的《死后的世界:生命不息》1975年问世以来,“濒死体验”已经成为中外众多学者关注的研究方向。 与孔子所说“未知生,焉知死”相反,科学方法已经能够使我们通过研究死亡现象获得生命的启迪,“知死以知生”。穆迪博士写道:“未知死,焉知生,在我们得以一窥彼岸世界以前,是无法完全理解此生的意义的。”【7】 在“濒死体验”中,死神不再恐怖!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充满活力的生命体验,是宇宙生生不息演化的一部分。各类人群(包括没有任何视觉经验的盲人)常常能进入一个充满慈爱、温暖的光明世界。【8】它验证了东方孔子的“仁”与西方基督教的“爱”跨越生死边界的真理性。这里,现代科学、西方宗教、东方人文观念奇妙地汇聚到一点——“择善固执”“止于至善”的生命大道! 它超越生死、古今、中西…… 注释: 【1】方俊吉:《礼记之天地鬼神观探究》,中国台湾文史哲出版社1985年版。 【2】利普斯:《事物的起源》,汪宁生译,敦煌文艺出版社2000版,第406页。 【3】转引自余英时:《东汉生死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43页。 【4】转引自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丁由译,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96-297页。 【5】利普斯:《事物的起源》,汪宁生译,敦煌文艺出版社2000版,第326页。 【6】程浩:《<老子>中的“妙”与“徼”》,载《国学学刊》2021年03期。 【7】雷蒙德·穆迪:《死后的世界:生命不息》,林宏涛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4年版,第117页。 【8】为了省去读者的翻检之功,我们将穆迪博士依旧大量实际案例总勾勒的“濒死体验”录在下面,原文在《死后的世界:生命不息》(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4年版)的第12-13页。 “一个人大限将至,身体痛苦到了极点,并听到医生宣告他的死亡。他开始听到很不舒服的声音——刺耳的铃声或嗡嗡声,同时觉得自己飞快地穿过一条很长的黑暗隧道。接着他脱离自己的身体,但是仍处于身体四周的环境,在远处看着自己的身体,仿佛他是个观众。他从这个不寻常的、有利的角度观看着医生试图救活他,心情一团混乱。” “不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开始习惯于他的怪诞处境。他注意到自己仍然有个‘身体’,但是性质和力量都不同以往。接着,一些事情发生了:他遇到某些人来帮助他,隐约看到已故的亲戚和朋友的灵魂,以及一种他前所未见的慈爱而溫暖的灵体——一种光的存有者——出现在他眼前。这个存有者问他一个问题—— 但不是凭借话语——要他评断自己的一生,并帮他重现一连串的影像来回顾其一生中的大事,不知不觉地,他来到一个边境,那显然是代表着此世和来世之间的一条界线。然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必须回到人间,觉得自己死期未到。但是他也心生抗拒,因为其对于死后的世界兴味盎然,不想就此回到人间。欢喜、爱和平安的感觉让他不能自已。但是无论他的态度如何,他还是和他的身体重新合而为一,活了过来。” “后来他试着告诉别人这样的经验,却不知从何说起。首先,他找不到合适的人类语言去形容那些超自然的场景。其次,他发现别人也会嘲笑他。于是,他干脆绝口不提。然而,那些经验却对他的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尤其是他对死亡以及死亡与生命之关系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