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向来重目的轻手段，重实体轻程序。其实目的的性质是由手段决定的（暂不展开讨论），实体公正是由程序公正决定的，实体民主是由程序民主决定的。

　　以往在选人上有一个指导思想：只要能把好人挑选出来，采取什么方法无所谓。这是一种形而上学的观点——将人当作物，以为好人坏人是固定不变的。当然，人是千差万别的，是有好（君子）、坏（小人）之分的，但这个区分不是绝对的。人具有善恶两面性，所谓好人不过是善的方面得以表现，恶的方面被抑制而已；坏人则相反。人是可以在社会实践中改变（被改造）的，社会实践是怎样改造人的？是通过社会竞争机制改造人的。一个好的有序社会一定有良性竞争机制，使社会呈现为向善的趋势性，使人性善的方面发扬光大；一个坏的无序的社会一定有恶性竞争机制，使社会呈现为向恶的趋势性，使人性的恶的方面充分展现。善、恶两种竞争趋势在选人用人上的反差最为明显。

　　当今社会严重无序，甚至被易中天称之为“道德沙尘暴”。风源就在选人用人的机制——等级授职上。这种机制其实就是“伯乐相马式”，第一代“伯乐”也确实相出了“千里马”。因“伯乐”对“千里马”有知遇之恩而且还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所以要争先恐后地为“伯乐”服务。幸亏这个时期“伯乐”和人民的利益基本是一致的，所以掩盖了这种方法的弊端。二代、三代……“伯乐”，由于相马术以及道德水准的普遍降低，“千里马”被相出的概率逐渐减少，加之“伯乐”和人民的利益分裂乃至对立，卖官鬻爵、官场腐败已经严重到了危害党和国家安全的程度。在这种氛围下，往往君子不敌小人，导致了社会的逆淘汰。人的本性是避害趋利，追求利益最大化，此时抑善扬恶反而符合他的利益，否则就会被淘汰出局。民以吏为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所以众人纷纷学小人不学君子，致使君子的概率急剧下降，小人的概率急剧上升，导致了恶的社会潮流……

　　和等级授职制相对的是程序民主。程序民主当然也是一种社会实践——一种善的竞争机制。虽然它选出来的人不能保证都是君子，但是就是误选了小人，这个小人要么作秀装成君子（大多是会被发现的）要么变成君子，否则就会被淘汰出局。其原因仍然是人的本性决定的，只有抑恶扬善才符合他的利益。就是同一个人，被等级授职制选出来就会抑善扬恶，很可能会成为小人；而被程序民主选出来就会抑恶扬善，很可能会成为君子。民以吏为师，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所以众人纷纷学君子不学小人，致使君子的概率急剧上升，小人的概率急剧下降，一个好的有序的清明社会就这样产生了。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很简单，“伯乐”对“千里马”有知遇之恩而且还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所以他要争先恐后地为“伯乐”服务。而程序民主使全体选民都成为“伯乐”，所以他要全心全意为全体选民服务。

　　总上所述，本文提出一个新的人学观点：人是什么样的，取决于人参与的社会竞争，社会竞争趋势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根据这种观点可以解释很多难以理解的现象，隋唐两代有一些历史人物，如封德彝、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司马光语）。为什么同一个人有这样截然相反的表现呢？概由于隋炀帝喜欢阿谀逢迎，唐太宗从谏如流，侍奉两君的朝臣从自身利益出发，参与了善、恶两忠不同的竞争，从而造成了一生忠、奸分两截的的奇特现象。再如那个被称为“定时炸弹”的林彪，在毛泽东民主作风比较好的时候，还是敢于直言的，敢于坚持自己的意见的，否则不会成为一代名将；而在毛泽东大搞个人崇拜的时候他就曲意逢迎献媚缴宠无所不用其极了。正是两个毛泽东主导了善恶两种不同的竞争，造就了一代名将、千古罪人——两个林彪。

　　有人问：你这种观点是自撰的还是有理论根据？17世纪英国的政治思想家詹姆斯·哈林顿有句流传甚广的话：“好的秩序使坏人变好，坏的秩序使好人变坏。”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学派爱尔维修有一句名言“人是环境的产物”。更有马克思的名言：“人创造环境，环境也创造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的理解为革命的实践。”

　　有人说我国实行的是选举制，不是等级授职制。只要不是差额选举，那就是变相的等级授职制。因为要体现上级党委（其实是一把手）的意志，所以必然要操控选举。选举的结果早在选举前就已经产生了，选举不过是作秀而已。这在逻辑上是很荒唐的，如果把选举程序比作十月怀胎，那么选举结果就是一朝分娩。而这种选举却是先生孩子后怀胎。

　　有人说，你这是要取消共产党的领导。这种指责没有道理，建国前我党在根据地实行的就是程序民主，那时不但没有削弱党的领导，反而加强了党的领导（参看《实体民主与程序民主的历史观照——中共抗日根据地民主实践透视》【作者】张生/袁新国《江苏社会科学》2001、3）。党的领导作用要发挥在程序公正上、体现民意上，而不是发挥在操控选举上。如果共产党内部的选举也实行程序民主，那么同样可以使党组织获得新生。只要我们在党内、党外实行了程序民主，那么，不但可以使“道德沙尘暴”的问题迎刃而解，而且中华民族之崛起也将指日可待！

　　有人说程序民主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民主制。其实在今天资本主义已经不存在了，这种选举制是民主社会主义的。它起源于民主社会主义，凡民主社会主义都实行这种选举制。当然并不是实行程序民主的都是民主社会主义，但它确是生成民主社会主义本质结构的重要机制（之一）。

（作者系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