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秦和西汉，直到刘歆（卒于574A.K.或23 A.D.）的时代，儒家的著作仍保持着孔子和他的弟子著作的原貌。不幸的是，当王莽篡位时（551~574A.K.或1B.C.~23A.D.），也出现了一位宗教上的“篡位者”刘歆。当时书籍很少，孔子纪元545年（7 B.C.）刘歆继承其父刘向【1】职事领校皇家藏书。父子两人都是大学者，但刘歆借着如此有利的条件，对儒教经典作了很多篡改，以满足自己的文学旨趣和迎合王莽的政治目的。孔子纪元560年（9 A.D.）刘歆被封为国师，他改变了六经的顺序，变为：《易经》第一、《书经》第二、《诗经》第三等等。因为他不可能毁灭“圣经”，他就对原文加以篡改，并在其中加入了许多伪作的词语，称述和篇章，然后又撰写或编纂了许多书来诠释他的伪经。他找到了一个聪明的理由为自己辩护。虽然秦朝（339A.K.或213B.C.）焚书时孔门经典并没有受到影响，但刘歆制造假象企图让人们相信，秦火留下的孔子经书不再完整，而他的伪书是在孔子纪元397至423（155~129 B.C.）这一时期重新发现的、劫后仅存的古文本。于是，刘歆将自己的伪书称为“古文经”。 刘歆的主要著作有： 1、他冒用周公名义编纂的《周官》（《周礼》——译者注），将周公与孔子对立起来。 2、他采用左丘明《国语》的大部分内容撰写的伪作《左传》，以解释《春秋》。这是个大灾难。【2】 与这些伪书针锋相对的是由西汉权威学者解读的真经，这些解读被称为今文。当然，要将真经与伪书区分开来是十分困难的，特别是由于许多今文作品已经失传。【3】但既然其中一部分还在，既然还有多种辑佚的本子，通过非常仔细的研究已经将真经鉴别出来。尽管不是每个字都能确定无疑，但五经的文字至少90%是真确可信的。 以上两类著作——孔子的经和他的弟子的记、传、独立著作是我们学习孔子学说的资料来源。除了这些权威的作品，我们还可以用到从汉至今不同时代许多儒者的解读、以及从周至西汉诸多哲学家提供的线索，这些无需在这儿细说。从古文经学中辩识今文经学的细节很复杂，这里没法详加讨论。【4】我们谨慎地将本项研究建立于今文学派作品的基础上，而不理会那些伪造的章节和书文，以尽可能准确地呈现孔子学说。 值得注意的是，上面提及的这些著作其影响是非常巨大的，中国的几乎所有制度习俗都建基于此，这从对中国重大历史事件按年代顺序进行审察就可以看出：封建制度的废除，官员世袭制的废除，选举制度，教育制度，夏历的采用，守丧三年，公共土地的分配——所有这一切都是孔子的思想产物。这些著作中的理论中国人称之为“经学”，它们的价值不仅仅在于研究，更在于具体事务中的应用。因此，即便是一个词或一句话都可能对于解决今天的问题具有重大意义。比如中国人要求宪政，他们就引用孔子作为根据。孔子是主要的权威，中国人习惯于在决策重大问题时从这些著作中找到支持或指导。需要记住上述事实，以便理解这些著作引文的意义，无论它们多么简短，或者只是比喻性的说法。 还需要注意的是，孔子首先不是一个经济学家，他是一位超出专业局限的哲学家，对许多事情感兴趣。他的所有作品中几乎没有一部是单独讨论经济问题的，但有许多章节是有关经济生活、提出了经济原理的。当我们将两类著作统合起来看，我们就会发现他的经济学说十分丰富。困难的是它们分散在这些著作中，并没有严密的条理，以至于收集、整理都十分不易。而且当出现一条经济原理时，它常常和其他内容混在一起。因此，为了整合孔子的经济学说，我们将按照当代经济学家们惯用的顺序来安排这些材料。这就是说，思想材料是旧的，其安排是全新的。 为了解读这些著作，我们将尽可能的从古代许多学者中选取最好的解释。但如果对旧的解释不满意，我们将不得不按照原文重新加以诠释——笔者虽然不敢自称有任何独创性，但的确可以宣称从旧的文本中发现了一些新的真理。 注释： 【1】刘向（473~544A.K.或79~8A.D.），孔子纪元526年始校皇家图书，他的儿子刘歆是他的助手。刘向是《说苑》、《新序》和《列女传》等书的作者。他是今文经学的最高权威之一。 【2】 虽然《周官》和《左传》为刘歆所辑，但它们给了我们许多关于古代习俗、制度和史实的资讯，因为《周官》的材料来源于古书，《国语》是一部史书。因此，仅就史实来说，我们不能不用到这两本书。 【3】郑玄（678~751A.K.或127 ~200A.D. ），是东汉代儒林的主要人物。他今古文兼修，其著作更多地是建立在古文的基础上。郑玄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的学者，虽然他混淆了古今文。他兼采古今文遍释了几乎所有的经，但他的注根据的是古文经。因此，他的注被普遍接受了，而几乎所有的今文则失传了，但古文却在。自从刘歆创古文经学，就始终存在着截然对立的今古文之争，从来没有任何妥协。如果这种情况没有间断过，今文经学可能不会失传。但自从郑玄将两者混淆以后，两方面都交织着极大的混乱，很难再区分它们。通过郑玄的影响，刘歆的伪书得以流传并为人接受。人们读郑玄的著作，并通过郑玄相信了刘歆，因此他无意中成了刘歆的强大支持者，孔子的背叛者。尽管如此，郑玄仍具有极大的权威，通过他我们知道了许多孔子的口头教导。郑玄流传下来的主要著作包括：《毛诗笺》、《仪礼注》、《礼记注》、《周礼注》。 【4】关于今古文之辨最好的著作是孔子纪元2442年（1891 A.D.）康有为出版的《新学伪经考》。
（节选自陈焕章《孔门理财学：孔子及其学派的经济思想》，翟玉忠译，陆寿筠校；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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