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天或维之,地或载之。天莫之维,则天以坠矣;地莫之载,则地以沉矣。夫天不坠,地不沉,夫或维而载之也夫!又况于人?人有治之,辟之若夫雷鼓之动也。夫不能自摇者,夫或摇之。夫或者何?若然者也,视则不见,听则不闻,洒乎天下满,不见其塞。集于颜色,知于肌肤,责其往来,莫知其时。薄乎其方也,韕乎其圜也【1】,韕韕乎莫得其门。故口为声也,耳为听也,目有视也,手有指也,足有履也,事物有所比也【2】。“当生者生,当死者死”,言有西有东,各死其乡。 点睛: 谁在维系皇天?谁在承载后土?谁在福佑人类?西方的还原论倒推三者的背后是上帝,而形成一神教主教化的政教分离的文明范式。中国则透过天地日月等大象,径直确定维系承载天地万有的不是上帝,而是天地万有本身的生生不息功能。这个天地本具的功能即是大道,故《周易•系辞》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大道与大象乃一体之两面,一为有形,一为无形。常人见有形,不闻无形。当知耳能听,目善视,西东生死都是大道的表现,都归属于大道。中国文化没有将宇宙万有神秘化,避开神道化,而形成了中国自身理性世俗化的文明范式。 注释: 【1】薄乎其方也,韕乎其圜也:尹知章注:“谓遇方则为方;韕,复貌,谓遇圆则为圆也。” 【2】故口为声也,耳为听也,目有视也,手有指也,足有履也,事物有所比也:比,比附,归属;尹知章注:“今夫口手目足各有其在,非徒然也,必精神之比。夫事物之动摇,则风使之然,然求风则不得,语神亦不见之也。” 译文: 天有某个东西在维系着,地有某个东西在承载着。天若没有东西维系着它,就将坠下来了;地若没有东西承载着它,就会沉下去了。天不坠,地不沉,正是有个东西在维系和承载着它们,何况于人呢?人也是有某种力量在支配着他,就像鼓被敲后才发声一样。凡是自己不能推动自己的事物,就有某种力量推动它们。这个力量是什么呢?(道的神妙作用)就如风!看又看不见,听又听不着,布满了天下,看不到充塞的现象。聚集在人的颜面上,表现在人的皮肤上,但探其往来,又不能了解它的时节。它遇方则方,遇圆则圆,不知其门径。看来,口能发声,耳能听音,眼能看,手能指,脚能行路,一切事物也都依靠着它。“当生则生,当死则死”,这句话是说事物无论在西在东,都有它自身的归属。 原文: 置常立仪,能守贞乎【1】?常事通道,能官人乎?故书其恶者,言其薄者【2】。上圣之人,口无虚习也,手无虚指也,物至而命之耳。发于名声,凝于体色,此其可谕者也。不发于名声,不凝于体色,此其不可谕者也。及至于至者,教存可也,教亡可也。故曰:济于舟者和于水矣,义于人者祥其神矣【3】。 点睛: 中华政教的特点是统一,以政立教,以教辅政,而根本在政。创制、立法、治民远比立言重要,故圣贤不求虚名,不立虚言。他们集中精力体悟大道,针对现实形成理论,依据正确的理论治理国家。 注释: 【1】置常立仪,能守贞乎:贞,正也;尹知章注:“人人理,则置之常法,立之仪则,而勿失者,可谓正乎。” 【2】故书其恶者,言其薄者:近人尹桐阳《管子新释》中说:“著书以为世法,近于争名,故圣人不甚喜,轮扁以书为圣人之糟粕,而王寿焚书而舞,则恶书之尤者。圣人行不言之教,故言为圣人所薄。” 【3】济于舟者和于水矣,义于人者祥其神矣:尹知章注:“水和静无有波浪,则能济舟;与人理相宜,则神与之福祥也。” 译文: 建立常道确立仪则,能保持平正么?坚持职守,不离常规,能管好百姓么?所以,著书是令人厌恶的,立说是令人鄙薄的。最高的圣人,口不空说,手不空指。事物出现以后,给它确立名分。有名、有实,这是可以表达清楚了;无名号,无实体的事物就说不清楚。达到政教的最高境界,政教本身也可有可无。所以说渡船是因为水面和静,得到神的保佑是因为行义于人。
(作者简介:翟玉忠,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员、新法家网站中英文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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