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止贫富分化,消灭剥削客观上要求国家垄断经济资源, 除了垄断自然资源,还要有大量的商品储备、生产能力储备——政府要防止各类突发事件和私商投机影响正常的社会生活。 在积累与消费之间,《管子》的作者强调积累和储备的重要意义,特别是在世界政治还没有统一的条件下,经济战仍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管子•事语第七十一》以反对“泰奢”这个虚拟人物的形式反对泰奢——即过度的消费主义: “桓公说:‘秦奢教我说:不修饰车帷车盖,不大量添置衣服,女工的事业就不能发展。祭祀之礼不用牲,比如诸侯依礼用牛,大夫依礼用羊,不如此,六畜就不能繁育。不能高建楼台亭榭,美修华丽宫室,各种木材就没有出路。这种说法对不对?’管仲说:‘这是错误办法。’桓公说:‘为什么说是个错误办法?’管仲回答说:‘这是定地管理的方法。那里天子管辖方圆千里土地,列国诸侯方圆百里,滨海的子国七十里,男国五十里,像身体上的胸臂一样互相为用。所以调节缓急余缺,即使粮财散在民间,也不至成为统一国家君主的忧虑。但是,领土狭小而还要起来与大国争强的国家,必须使农夫努力耕耘,成果归于君主,使妇女勤于纺织,成果归于官府,这并不是想要伤害民心与民意,而是因为国无积蓄就不能用人,国无余财就不能鼓励臣下。’” (原文:桓公曰:“秦奢教我曰:‘帷盖不修,衣服不众,则女事不泰。俎豆之礼不致牲,诸侯太牢,大夫少牢,不若此,则六畜不育。非高其台榭,美其宫室,则群材不散。’此言何如?”管子曰:“非数也。”桓公曰:“何谓非数?”管子对曰:“此定壤之数也。彼天子之制,壤方千里,齐诸侯方百里,负海子七十里,男五十里,若胸臂之相使也。故准徐疾、赢不足,虽在下也,不为君忧。彼壤狭而欲举与大国争者,农夫寒耕暑耘,力归于上,女勤于缉绩徽织,功归于府者,非怨民心伤民意也,非有积蓄不可以用人,非有积财无以劝下。”) 梁启超进一步解释说,“管子之意,以为若使天下能为一家,则财之挹于此者还注于彼,虽稍奢而不为害。若犹有国界,与他国竞争,则一国之母财,必期于丰;而母财丰生于积蓄,积蓄生于俭,故以奢为大戒也。”(梁启超:《管子传•第十一章•管子之经济政策》,载《饮冰室合集》第五册,中华书局,1989年,饮冰室专集之二十八,第51页。) 《管子》在的上述经济思想与十九世纪德国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eidrich List 1789-1846)的思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李斯特认为,英国当时鼓吹的自由贸易理论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因为它的前提条件是假定世界联盟与持久和平的形势已经存在,而现实中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超越国家边界的“大同世界”。自由贸易理论是以牺牲贸易伙伴利益为代价的,弱小国家不得不用保护性关税和其他保护措施来培育自己的工业,同英国抗争;平等的工业地位才是实现真正的自由贸易以及各民族大联合的基础。李斯特在他1841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一书中雄辩地论证说: “流行学派(指当时流行的自由贸易理论——笔者注)把那些还没有出现的情况假定为已经实际存在的情况。它假定世界联盟与持久和平的形势是已经存在的,然后由此推定自由贸易的巨大利益。这样就把因与果混淆了。就那些已经在政治上联合起来的各省、各州、备邦来说,持久和平的状态是存在的;由于这种政治上的联合产生了商业上的联合,由于在这样形势下的持久和平,才使商业联合对它们那样的有利。历史上一切的成例告诉我们,领先的总是政治联合,跟着发生的才是商业联合。由后者带头而由前者跟进的情况,简直举不出一个例子。但是在目前世界形势下,实行普通自由贸易的结果是不会产生一个世界范围的共和国的,情形将适得其反,比较落后的国家将普遍屈服于工商业与海军强国的优势之下,作出这种结论的理由是极其充分的,在我们看来,这样的形势简直是万难避免的。”(李斯特:《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商务印书馆,1991年,第113页) 历史常常有着惊人的相似。今天美国人鼓吹的全球化已经成为大英帝国自由贸易的代名词,要知道,全球化的正常发展需要一定的历史条件,只有人口较少、资源基础薄弱的国家才适合发展外向型经济,对于土壤漏失水分,无法生产粮食的国家,《管子》的作者主张发展林木业,制造精美木器来换取其他国家的粮食。《管子•山至数第七十六》上说:“漏壤之国,谨下诸侯之五谷,与工雕文梓器以下天下之五谷。”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在 “国际大循环”的狂热思潮下,中国大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为全世界打工,不久前我们才开始着力培育国内市场。事实上,早在“国际大循环”的战略在八十年代末提出时,东北财经大学经济研究所的刘昌黎先生就公开撰文指出,大国不可能像亚洲四小龙一样走外向型战略,即使走了这样的战略,也要重新回到内向型以展的轨道上来。他说: “根据世界上人口超过1亿以上的国家的经验,无论对外经济发展达到如何发达的程度,都不会改变我国经济内向型的基本特点。即无论过去、现在或将来,建立在国际市场、国际分工基础上的外向型经济都只能是我国经济的一部分。而且,根据世界各国的经验,在市场机制作用下,我国外向型经济的发展只能建立在内向型经济发展的基础上。从某一产业或某一企业的情况看,只有在其产品基本满足了国内市场的需要,在国内已无继续发展的余地或国内销售不如国外销售时,才会产生向国外发展的内在动力,才会真正进入以国际市场为导向的发展阶段。因此,任何超越国内分工和国内市场的外向型经济,都没有坚实的基础。它迟早要回到内向型的轨道上来。”(刘昌黎:《外向型战略不能作为沿海经济发展的总战略》,《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 1989年5期。) 直到今天,刘昌黎先生的话依旧值得我们沉思! (节选自翟玉忠《国富策——中国古典经济思想及其三十六计》,该书由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0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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