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1）复守其母，没身不殆。闭其门，塞其兑，终身不危（2）。启其兑，赛其事，终身不来（3）。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毋遗身殃，是谓袭常。

     
译文：  
     
    天地万物有一个起始，那就是天地万物之母。既然理解了万物之母，就能知道万物运行之理。反过来抱守万物之母，终身没有危险。关闭谋私的大门，堵住多言的嘴巴，终身不会有危险。开启多言的嘴巴，鼓励多事有为，终身不可达到目的。能看见细小叫做明白，抱守柔弱叫做强大。运用它的光，反回它的明（光的本源），不会让生命遭殃，这可以称之为承袭恒常之道。

解说： 

     本章所谓的天下母，当然就是道，那么道之子，也即是天地万物。老子说要抱守大道（复守其母）才会终生没有危险。那么怎么才叫做抱守大道呢？当然就是“无为”了。后面老子又讲了无为的具体内容——“闭其门，塞其兑”；“见小”“守柔”。

     春秋战国时代数百年，亡国数以百计，没有广阔的胸襟，只能看到自己的私利的君主，必然使他的国家走向衰亡。

     《商君书》（4）讲道：“堵塞谋私的途径，断绝人们（包括官吏）不劳而获的妄想。只打开奖励耕种和作战（为国利功）这一个门路，来满足人们的欲求（为已立业）。让人们一定先做他们所必要的，然后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国家才能强大。”

     如果不堵塞谋私的门路，不凭功劳而只凭所谓的修善、仁义、廉洁等名誉之谈就能得到想得到的，人们都会去追求夸夸其谈的“学问”，展开无休止的辩论。谁会放弃没有危险的说教，而去从事又累又有危险的农战？如此，何人能去为国建功立业守土开疆呢？

     开启了空谈的大门，空谈之士竟相使用其在这方面的本事，国家只能越来越背离大道，国家必然衰亡。（启其兑，赛其事，终身不来。）所以《商君书》（5）上说：“……，那些空谈之人的势力，使愚昧和智慧的人一齐学习，学士向谈说的人学习，因而人们都放弃实际工作，去诵读空虚的言论。人们都放弃实际工作，去诵读空虚的言论因而国家也就实力少、而诽谤多了。国君认识不到这一点，用这样的臣民去战争，必定损兵折将；用这样的臣民去守卫，必定出卖城邑。”

     在前面章节中，我们已经讲过，君主少说空话，不看重说空话的人，以法定功罪赏罚，而百官有常法可依，百姓有常法可循，人民自立自为，这样君主才可以无为。本章的“闭其门，塞其兑”也是这个意思。

     第三十二章讲道：“朴虽小，天下莫敢臣。”第三十四章讲道：“恒无欲，可名于小。”老子认为，君主的无为无欲（无私欲）即是一种“小”。百姓自立自为，朝廷显示不出它的作用似的，如果能看到这个小朝庭的好处，就可以称的上真正的明白了大道的法则了（见小曰明）。君主不兴事妄为，不侵扰百姓自为，显示出柔弱。但正是百姓自治的国家，才能永远保持强大。正如《商君书·说民》所说：“故有道之国，治不听君，民不从官。”就是说以大道的法则治理国家，官吏处理政务不必听从君主，民众处理事务也不必听从官吏（因为人民能根据法治解决问题）。

     《商君书·说民》（6）中还讲道：“治里国家，有几种情况：事情在民众的家里能决断是与非的国家，能称王天下。由官吏来决断事情的国家，能做到强大。由国君来决断事情的国家，将走向衰弱。”

      可想而知，一个人民可以在家里就决断是非的国家，才是真正的法治国家。一个普通百姓有点事情，却要千里上访的国家不可能强大。法治并不在于法律条文的多少（当然是越完善越好），而在于法是否必行，罪是否能必罚。功是否能必赏。知道人民自立自为才是国家强大的根本，更应该知道朝廷的抱法处势才是人民自立自为的保障，这也就是“用其光，复归其明”的道理了。

      自古以来，法治与贵族之利益的冲突就是个明摆着的事实。唯有圣人能为之。故上下五千年只有商鞅与秦孝公彻底的实行了一次法治。经过几百年的渐进的儒化褪变，以及对原文明经典的篡改，法治大道又被尘封在历史的河床下。我伟大的民族历经千年暗暗中世纪，今天，终于再次重现原文明复兴的曙光。当然，君主的世袭制是秦国变法唯一没有废除的不符合法治的制度，不值得我们效仿。但老子与商鞅不朽的著作，仍是我们追求法治富国强民的宝典。
        
    
注释：

（1）通行本此处多“既知其子”句。

（2）此句帛书为“塞其闷 ，闭其门，终身不堇 （勤）。”流行本为“塞其兑 ，闭其门，终身不勤”。 兑，说也。――《说文》。兑为口。――《易·说卦》。兑者说也。――《易·序卦》。甲本为“闷”字，楚简本为（辶兑）字，尹振环先生《楚简老子辨析》认为应是“兑”字之同声假借。而第五十六章中又有“智者弗言，言者弗智。闭其门，塞其兑”可见”“闭其门，塞其兑”与巧智言说是相关的，这也与老子一向主张的“不言之教”相符合。故在此从楚简本，并从尹振环先生及流行本，解为“兑”字。

      “危”字楚简本为（上矛下山），山顶上舞矛，可见其危。尹振环先生《楚简老子辨析》认为或许后来发展为（上刀下山），《康熙字典》谓：“古文作危”，此从尹振环先生《楚简老子辨析》作“危”。

（3）帛书为“棘”，流行本为“救”，楚简本为（辶来），古与“来”通。康熙字典《玉篇》来，至也，就也。也即到达，靠近之意。

（4）《商君书·说民》：“塞私道以穷其志，启一门以致其欲，使民必先行其所要，然后致其所欲，故力多。”

（5）《商君书·慎法》：“彼言说之势，愚智同学之，士学于言说之人，则民释实事而育虚词。则力少而非多，君人者不察也，以战必损其将，以守必卖其城。”

（6）《商君书·说民》：“国治：断家者王，断官强，断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