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善行者无辙迹,善言者无瑕适(1),善数(2)者不用筹(3)策,善闭者无关键而不可启也,善结者无绳(4)约而不可解也。 是以圣人恒善救人,而无弃人,物无弃材,是谓袭明。 故善人,善(5)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6)也。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唯(7)智乎大迷,是谓要妙。
译文:
善于行走者,不留下痕迹。善于说话者没有缺陷。善于计算者不用计算工具。善于关闭者虽然没有上插梢,但别人却打不开门。善于捆缚者没有绳索,却使人解不开。所以,圣人总是善于救人,而没有被抛弃的人,物也没有被抛弃之材,这就是遵循道的法则的明智的做法。所以善人以善人为师,不善的人,是善人为借鉴。不看重老师,不重视借鉴,就算是聪明的人也会迷失,这就是奇妙的关键所在。
解说:
大道无形,无状之状,无物之象(第十四章),但天下万物不敢于让它臣服(第三十二章:朴虽小而天下弗敢臣。)道恒无为,而万物自为,(第三十七章:道恒无为,侯王若守之,万物将自为。)“道”是最大的善行者,大道包容着天地,畜养着万物,(第五十一章:道生之而德畜之,物形之而器成之。)而我们却感觉不到它的踪迹。管子曰:天之道,虚而无形。(《管子·心术上第三十六》)
君主应当效法天道,明白善行、善言、善数、善闭、善结的道理。
善行者行走不留痕迹,善于治理国家者清静无为,抱法处势,百姓自立自为,感觉不到君王的存在(第十七章:太上,下知有之),君王朝廷也就做到了行而无迹了。
善于说话者没有缺陷,喻指朝廷以法为教,政令简明,行不言之教(参阅第二章),故无缺陷。
“数”在古代也是关于天文、历法、占卜的学问,在殷墟甲骨文当中百分之九十的都是卜辞,而到了西周,尤其是春秋战国时代,中华人的科学、哲学方面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道家、法家人物都很明确的反对迷信,《史记·周本纪》上说:“武王讨伐纣王,占卜吉凶,用龟甲占卜预兆不吉利,众人都很害怕,只有太公吕尚强行提义出兵。”(8)《论衡·卜筮》上说:周武王伐纣,占卜是否出兵之事,不顺利,卜辞上说:“大凶。”太公推倒蓍草蹈毁龟甲说道:“枯骨死草,怎么能知道吉凶?”(9)《韩非子·亡征》上说:“办事选择时辰日子,侍奉鬼神,迷信卜筮,喜欢祭祀的国家,可能会灭亡。”(10)太公吕尚对于伐纣之事成竹在胸,所以他的做法可称为“善数者不用筹策”。
善闭者喻指国家防卫,国家防卫的关键不在于城墙、城门是否坚固,而在于国家政治是否清明,人民是否富裕,中国的万里长城是用来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但国家腐败昏乱的时候,总是不能挡住敌人的入侵。强汉盛唐的版图早已超越了万里长城,直达西域,但人民仍然可以安居乐业,生息繁衍。
老子所讲的“结”用于政治上,就是“团结、结交”之意,君主抱法处势,无为而治,以功赏,以罪罚,不搞虚伪的仁义说教,看不见朝廷团结、拉拢百姓的行动(无绳约),百姓自为自富,为国家立功等于为自己立业,百姓的利益与朝廷的利益就被捆在一起不可分割了。(不可解)
圣人善于救人,不但救助“善人”,也救助“不善之人”,善与恶,美与丑,本来就是相对的,无法定论。物品在某些人眼里可能一文不值,而在需要它的人的眼里可能是无价之宝。所以圣人应当不以各人好恶对待“人”和“物”,这样才是顺应天道,才是明智的做法。李世民《帝范》讲道:“……,所以明智的君主任用人才,如巧手的工匠制做木器,直的木材可以做为辕,曲的木材可以做为轮;长的木材可以做为栋梁,短的木材可以做为栱角。不分曲直长短,各有用处。明智的君主任用人才,也是这个道理。聪明的人取其谋略,愚钝的人取其力气;勇敢的人取其威武,胆小的人取其谨慎,不分智、愚、勇、怯,都各尽其用。所以好的工匠没有废弃的木材,明智的君主没有舍弃的士人。”(11)
对待“善人”要多多学习,对待“不善之人”要多多借鉴,这是做人的关键。
注释:
(1)适,通行本作“谪”。瑕,玉小赤也。见《说文》。瑕适,玉上的斑痕,比喻缺失。
(2)通行本作“计”。
(3)甲本作“檮 ”。檮,古同“筹”,即简体“筹”。计数的用具,多用竹子制成。筹策,古代计算用具,以木制成的小棍或小片。
(4)纆,绳索之意。甲本缺,通行本作“绳”。
(5)通行本“善”字前多一“不”,甲乙本均无。
(6)甲本作“齎”,拿东西给人、送人,通“资”。《史记?陈丞相世家》:“齎(资)用益饶,游道日广。”乙本及通行本作“资”。下句同。
(7)乙本及通行本作“虽”。
(8)《史记·周本纪》:“武王伐纣,卜,龟兆不吉,群公皆惧,惟太公强之。”
(9)《论衡·卜筮》:“周武王伐纣,卜筮之,逆,占曰大凶。太公推蓍蹈龟而曰:‘枯骨死草,何知凶吉。’”《尚书·泰誓》及《通典》皆引《六韬》太公这段话。
(10)《韩非子·亡征》:用时日,事鬼神,信卜筮而好祭祀者,可亡也。
(11)《帝范·审官第四》:……,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为辕,曲者以为轮;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栱角。无曲直长短,各有施。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另《管子》曰:“工之制木也,大者以为舟航柱梁,小者以为楫楔,修者以为榈榱,短者以为侏儒。无小大修短,皆得其所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