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9月出版)《周驯》,与《汉书·艺文志》黄老道家类著录,但早已亡佚的《周训》为同一种书。《周驯》现存竹简211枚,近5千字,另有约40余枚竹简、千余字的内容散失。全书主体分为十四章,采用“周昭文公”于每月“更旦之日”(初一)和“岁终享贺之日”训诫“龏(共)太子”的形式,通过讲述古代圣主贤君的故事来阐发治国为君之道。所引述的历史故事上起尧舜,下至战国中期的秦献公,其中有些见于传世文献而互有出入,更多的故事则是前所未见。从《周驯》记载的史事以及文字、用词、语法各方面的特征看来,其成书年代应该在战国晚期。 维岁正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为人君者,赏罚不可以不当,赏罚不当则毋以使民。为人君者,决狱不可以不正,不正则善人怠善,而奸人劝奸。故国德君正曰圣,官正曰敬,此治民之道也。为人君者,不可以轻言,轻言则多失,多失则多悔,故彭祖曰:‘戒之!戒之!’言不可追,此之谓乎?为人君者,不可以言不智, 言不智则是自穷也。处上位而数自穷也,其何以正下?为人君者,不可以尽情于其臣,尽情于其臣,将何以君人?为人君者,不可以大愨, 愨则大信人,大信人则可诳,可诳则可夺。谚曰:‘踵之恃而踵是失。’以谚正之,则守国……不达,不达则气不治,气不治则妨于寿。为人君者,不可以大酒,大酒则大荒,主大荒而臣不荒者,国非其国已。故《诗》曰:‘耿耿不寐,如有隐忧。’此之谓也。 为人君者,不可以不好听,不好听则毋从知下之情,故必听而勿闻,知而默前,此谚之所谓曰:‘不狂不聋,不能为人公’者也。故《书》曰:‘大智似狂。’其此之谓乎?为人君者,不可以信谗,信谗则苛民,苛民则政乱,政乱则民移,民移则国空虚,国空虚而城不守,主欲毋危,其得已乎?故《书》曰:‘失之于本,不可返于末。’此之谓乎?为人君者,喜怒不可以旋发之于前,有所难,未可以旋唯之。有所非,未可以旋非之,穆穆乎!贤主之心,如临深渊,其谁能极之?故《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夫君人者将如临深渊,而臣人者将如履薄冰。此谚之所谓曰:‘为主不易,为臣不易。’者也。夫为人君而有所唯,则旋唯之,则所唯者,其庸必唯乎?有所非,则旋非之,则所非者,其庸必非乎?故为人君而是非不当,则为不明,为上而不明,其下将代之,故《诗》曰:‘敬之敬之!天度定之。’此之谓也。为人君者,不可以通其群臣之言,通其群臣之言,则臣相知情,臣相知情则不和,不和则乱主,乱主则主危,故《书》曰:‘周之密之,重之间之,福则存矣。’此为人君者所谨慎也。”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曰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正月更旦之驯。” 维岁二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殷武汤儆大甲曰:‘朕子九人,唯尔为嗣。岂独汝宜?它斯可置。汝不好善,其庸知不代?为能孝悌,譬之若天,谁敢弗戴?尔,……义尊仁,而遂为民天;汝弗能勉,而自令为地。唯毋为地,人将履之。唯毋为天,其谁敢视之?夫天之与地相去远矣,而为人君与为人臣之相远也,又远于天之去地也。承国主者,其胡可以毋务好善?’昔禹敕启曰:‘勉务好唯,而戒毋作非,国失……弗好务,将或代之。诸置嗣者,莫立不治。自昔及今,从古以来,岂有不贤而可任国哉?今汝不能聪明元圣,其何以独得奉祭祀?’若吾不宽而无惠于民也。虽然,尔能令,而百姓毋我思也,则而位可以幸于不危矣。尔为不能意众百姓而使之,皆欲吾复生也,则成周之民非而民已。尔有蓐邑,而成周之人不为汝民,其何以守国?有土有国而无德于民,其安得为君?已得为君,自令不得,愚孰大焉?故《周书》曰:‘皇天降殆,愚实为始?’其此之谓乎?”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二月更旦之驯。” 维岁三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周文王问于闳夭曰:‘余有子四人,或贵或爱,或长或贤,吾将谁置?’夭对曰:‘置贵而不贤,是犹独令岐山二女为府史也,岂能自守?置爱而不贤,是犹独令三月之婴儿处中野,而美之以夏后之璜也,岂能勿亡?置长而不贤,是犹独令昆吾之九鼎,……患于不利?’文王曰:‘善!’乃自礼发以为大子。及文王薨,大子发立,即有天下,旋正海内。其同生三人,即遍封之,其地之广狭既大于岐周。后世闻之,莫不称誉文王之圣也,皆以文王为善立嗣,而知所属任。故属子国而能守之,则追誉其亲。予而失之,则非徒亡国而已,又将伤其先人。承国主者,其胡可毋务遂孝而谨慎其身?”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三月更旦之驯。” 维岁四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吴攻郢,昭王垂泣以辞其民,曰:‘与人之兄处而杀其弟,吾弗忍也。与人之父居而殄其子,吾何以国焉?为它人臣与为吾臣,岂有以异?楚、吴其何择?皆勉待矣。吾将去汝,往适远方。’乃与其奴宵出。夜半,郢人求君弗得,师若失亲,莫不涕泣。于是乃携幼扶老,抱负赤子,以从昭王。谓昭王:‘以众则楚不如吴,以勇则吴不如楚。民请还,为致勇之寇。’乃返,至于邗王之所,令吴阖庐一夜未尝不三徙卧。阖庐无聊,不俯楚得,恐失其身,乃复归郢,若其始也。昭王有失郢之行,而无德于民,其乏祀必矣,岂有尚得为君?此《诗》所谓‘怀德维宁’者也。人君其胡可以毋务怀德?”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四月更旦之驯。” 维岁五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越王句践有疾,乃召其嗣,而与之言曰:‘吾所嘱汝无它,其要既尽于不善而勿为。务若阖庐之自令伯也,而勉毋效其置夫差也。余告汝于三江之间,其歌谣之诗而汝谨听之,曰:越之城旦发墓于邗,吴既为虚,其孰卫阖庐?虽已掩埋之,寇出其骸, 莫守其坟,人发其丘,抇以为壑,岂或禁之?见其若是也,其谁能毋怵惕? 而勉鉴于兹。徒步之人,布衣之士,犹有羞辱,恶大口耻,况在千乘人君之大子?阖闾入地乃十于余年,而木既出矣。今我去汝,往藏发齿。余恐而轻国而不好文理,不爱民而乏绝吾祀,特令我卒而若阖庐不孝而已。余恐其若此,吾故不能毋出,……”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五月更旦之驯。” 维岁六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晋献公有子四人,皆易为嗣,奚齐先立,而不能自治,浅智而愚,众弗遂置。卓子继之,不肖以疑,其下既不附,民莫之戴。二子已废,夷吾乃代,弃德反施,无仁而善背,虏以入秦,身大辱耻,归而从薨。圉子立事,德仁无行,布惠弗亟,群臣莫臣,弗肯为使,失位亡国,其身旋代。兹四主者,非不已尝君百姓,有嗣不智不惠,故皆陨殛。四主无后,重耳乃置,孝悌慈仁,众莫弗喜,遂长有晋。子孙继嗣,非徒不废,有伯于世,大逞其志。此《书》之所谓曰‘主择臣,臣亦择主’者也。既书于志,今汝能慈孝、尊仁、贵信,余虽未嗣立,而身自令。余虽己终,至于季年,众之立汝也,若日之必出,犹将戴天,尔远信仁而不能慈孝,恶学憎善而不听教导。余虽身置汝,人将代汝,民莫而肯好。夫有士之主,将民之与处,而民不尔好,其孰在而听?莫居而去,国既空虚,尔欲守国,其将谁于居?非我与而言,告汝其然,它人其孰敢既出兹言?呜呼!戒哉!尚勉承教,而谨慎勿慢。”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六月更旦之驯。” 维岁七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秦穆公乘马而车为败,右服失而野人取之。缪公自往求之,见野人方将食之于歧山之阳。穆公叹曰:“食骏马之肉而不还饮洒,余恐其伤女也!”于是遍饮而去。处一年,为韩原之战,晋人已环穆公之车矣,晋梁由靡已扣穆公之左骖矣,晋惠公之右路石奋投而击穆公之左袂,其甲陨者已六札矣。野人之尝食马肉于歧山之阳者三百有余人,毕为穆公斗于车下,遂大克晋,虏惠公以归。此《诗》之所谓曰‘君君子则正,以行其德;君贱人则宽,以尽其力’者也。人主其胡可以毋务惠于庶人?”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七月更旦之驯。” 维岁八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晋文君伐曹,克之,而夷其宗庙。穿地三仞而得金匮焉,其中有书,曰:‘非骏勿驾,非爵勿罢。’文君问于咎犯曰:‘是何谓也?’咎犯对曰:‘非骏勿驾,毋使肖人也;非爵勿罢,毋大不仁也。’文君曰:‘是善言也,而曹君贵之,何故以亡?’咎犯对曰:‘贤主之贵善言也,令工庸之于庙,令史繇之于朝,日闻于耳。今曹君之贵善言也,入之于地而已,深埋而弗视,不亡奚待?’文君曰:‘善哉!’于是始坐,未尝不先听道君之治,与乱主之过。每闻道君之治,未尝不曰其谁能及此。每闻乱主之过,未尝不自谓几其若此。人之求多闻见也,以鉴戒也。今我语汝,而尔弗能行,余恐而有代也。”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八月更旦之驯。” 维岁九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赵宣孟将上之绛,见翳桑下有卧饿人不能动,宣孟止车,为下飨,蠲而餔之,饿人再咽而能视矣。宣孟问之曰:‘尔何为而饥若此?’对曰:‘臣宦于绛,归而粮绝,羞行乞而憎自取,故至于此。’宣孟予之脯二朐,拜受而弗敢食也。问其故,曰:‘臣有老母,将以遗之。’宣孟曰:‘斯食之,吾更与汝。’乃赐之脯二束与余布百,而遂之上。处三年,晋灵公欲杀宣孟,伏士于房中以待。发酒,宣孟知之,中饮而出。灵公令房中之士疾追杀之。一人追遽,先及宣孟,见宣孟之面,曰:‘欸!君邪!请为君反死。”宣孟曰:‘而名为谁?’反走,且对曰:‘何以名为?臣,夫委桑下之饿人也。’还斗而死。宣孟遂生。此《书》之所谓也,‘德几无小’者也。故壹德一士,犹生其身,况德万人乎?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之干城。’‘济济多士,文王以宁。’人君其胡可以毋爱士?”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九月更旦之驯。” 维岁十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魏文侯有二子,曰颀,曰击。其少长均,而颀也爱。以颀为后,而封击于中山。二子者,长孺子颀愚而不能听亲,中山之君慧而孝以慈仁。魏文侯曰:‘寡人置子,不置慧而置愚,不立孝仁而立无亲,则是寡人不贵贤而党于爱子也,爱子而亡国,其何口口口口,岂能守祭?置贤而信贤,则父之所贵与所甚爱,其奚……”……世弥贤也。今汝能贤,则蓐邑虽小,其庸不如三晋之始也?尔为不贤,则周虽千乘,其徒步几矣。夫从徒步而为千乘,此世之所尚也。夫从千乘而去之徒步,此古之所病也。不徒可病,其于先人有伤,此《书》之所谓曰:‘汝勿遣祖考羞哉。’者,其此之谓乎?”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十月更旦之驯。” 维岁十一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称于《大雅》,曰:“呜呼!小子未知臧否,余故毕告汝于得国失国,废兴之所以。”曰:“昔秦献公有疾,乃召其嗣仲敬子,而自身谓之曰:‘秦国之故,适有大丧,必从群嬖。今寡人适为下游,而欲勿使从,其可德乎?’仲敬子曰:‘秦国有故,其何可变易故仲敬子之所以遂不得为后者也,不听亲也。’公曰:‘为人君者,其臣有罪,岂可而勿赦?罪犹有赦,而况无罪乎?无罪而强杀之,吾弗忍也。其命尚未穷,而欲其亟终,岂可谓德?且己去其民矣,而上犹有不惠之名,其何以弥久而龠思于百姓?子其敬德,毋逆……’……入,乃谓夫人曰:‘汝有子六子,宁利一人而亡五人乎?其宁利五人而亡一人乎?’夫人对曰:‘宁利五人。’于是果亡一人而已,不众所害。故仲敬子之所以遂不得为后者,不听亲也。今汝无孝而难听亲,则周虽小国,其庸可得乎?昔尧敕舜曰:‘置嗣无宜,以贤为宜:立后无正,以贤为命。’夫贤之臣不贤,久矣,岂乃今哉?”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十一月更旦之驯。” 维岁十二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俟国者,不可以不宽,不宽则无以容众,众之为君而弗能容,其何以守国?国不守而城空虚,危孰大焉?有土地者,不可以不惠,不惠则无以来民,民之使而莫肯来,其谁与处国?君百姓者,不可以不信,不信则无以致远近,远近莫至,将谁为主?守宗庙者,不可以信谗,信谗则苛,苛则怒,怒则伤心,伤心则气不平,气不平则百疾生,百疾生,将安得寿?故为人君而能行之,则……子信谗,反以为祟。昔周公旦东征,三年不归,有恶之于周成王者,其志盈车。成王既弗信也,而积其志以待周公,已示周公,乃燔之。故周成王所以能遂成其王者,不信谗也。昔管夷吾为公子赳射齐桓公,中其钩背。及桓公之为君也,论其贤臣,而知其莫能及管夷吾也,于是召管夷吾于鲁而授之相。或进谏曰:‘夷吾之罪大矣,奈何不以为戮而授之相也?’齐桓公曰:‘吾闻之:为人君者,不久藏怒;论臣之道,取其成功而不苛其小故。’于是遂用管仲,使治齐国。故桓公之所以九合诸侯而遂伯于世者,则管仲之力也。今如能法桓公之训,去还忿,用贤仇,听谏而毋覆过,则尔国虽小区区,其何患于不丰侈,吾闻之曰:‘人君其强,适足以覆过,其智,适足以郤谏,若此者,失国之主也。’其胡可以毋慎?”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十二月更旦之驯。” 维岁闰月,更旦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赵简子身书二牍,而视自繇之。其书之言曰:‘节欲而听谏,敬贤而勿慢,使能勿贱。为人君者能行之三者,其国必弥大,其民弗去散。’已繇兹书,右手把一以予伯鲁,左手把一以予无卹。俱……在。伯鲁亡其鲁,令之口讽之而弗能得。无卹出其书于左袂,跪而进之,令口讽诵之而习。简子曰:‘鲁也,不知好学之有赖也,不知纵欲之日败也,不知自以为少而年己暮也。不识之三者,其安能守祭,其使能使民毋去己还。’乃立无卹以为太子。简子已终,无卹即位,遂为贤主。故赵氏之所以始也千乘,已而为万乘者,其二主贤也。今我不如赵简鞅,而尔又不及襄子无卹。谚曰:‘掩雉弗得,更顺其风。’今尔虽不能及赵襄子,曾不若谚?”已教,大子用兹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岁闰月更旦之驯。” ……其身。为其无亲,则不若以国予世之贤人。舜之所爱子曰商均,舜启导之,欲其能贤,教之而不可,乃放遂之,弗使王民,于是为篇曰:‘父之爱子也,岂恶贵之?念予之国,恐以祟之。夫亡国之人,岂将徒亡国而已?必失其身。’禹谓启曰:‘丹朱、商均,行义弗好,寡德少礼,是以不得为尧舜嗣。’汤谓大甲曰:‘尔不畏天,其安得见日?尔不事神,将予汝疾,身病而体痛,岂能有卹?尔能畏天,则寿命永长。尔能事神,则无疾殃。灾祸不至,国安而身利。为人主者,其胡可毋好善?’昌谓发曰:‘天下之民,尔能爱之,斯而畜也。海内之众,尔能弗利,斯而雠也。为人主者,慈惠温良,其胡可毋好也?’发谓诵曰:‘天监临下,日临九野,尔杀不当,司命在户,所处不远, 居以视汝。’昔秦穆公临泄谷之水,而身敕其嗣焉,曰:‘敬天畏鬼,毋杀无罪。我法行此,吾故能立伯于兹泉之上,而命之曰伯水,尔尚谨承……毋重之,必将务。苟身能治,国家亦治。处上位者,将逞其志,唯毋身乱,则国家亦乱。国与身乱,虽为人主,其安得所愿? ’昔越王句践过阖闾之丘,见人发之,归而敕其嗣,曰:‘它既可革,唯亲不可复得,已不可复得,而为人子者尚犹不能守其骨骸,其若何哉? ’故发克殷而为铭于席端,曰:‘畏戒!畏戒!取谏不远,视而所代。’越灭邗,则岂独不可以自为谏? 汝试往视阖闾之丘,见其为壑也,而毋轻吾国。 昔齐桓公敕其后嗣,曰:‘谚有言曰:‘生人日饱,死人日朽。’余岂能为士,而尚令汝道?夫君民者道,则为人命。唯毋不道,则人为之…………主者,唯毋失臣,岂有尚得复君民?故《诗》曰:‘怀德唯宁,宗子唯城。’汝以为城,而无有怀德,则城必有隙。唯毋有隙,其怀也必矣。《书》曰:‘木折必节,墙壊必隙。’国之安危,必在君世。嗣之遂置,必在季岁。汝尚勉德以待天福,而毋自使废。 维岁终享贺之日,恭大子朝,周昭文公自身敕之,用兹念也。曰:“昔尧之所爱子曰丹朱,不好慈孝,繁乐以沦。尧欲其贤,而弗能教诲,乃废弗立,而虞舜是置。于是为篇曰:‘子而能慈仁,则以代……’……辅。民何归沃,从有道处。暴乱者亡,鬼神弗与。贤主兼国,不肖无慧,失其疆土,其谁有常所?今汝有民而不能圣,则齐侯之姓,岂必为吕?”已教,大子以六王五伯之念,斯乃授之书,而自身嘱之,曰:“汝勉,毋忘臘之明日新岁之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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