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字本位”理论是在“词本位”理论对汉语语法理论解释力不从心的时候，汉语语法研究者所做出的突破。 用“话题—说明”进行结构框架分析或表述的“语义型语言”。徐通锵先生认为，汉语是以“字”为基本结构单位，以临摹性原则为编码基础，它指出了汉语和印欧语的重要区别，摆脱了印欧语的眼光，是目前对汉语语法特性最有解释力的观点之一。

一、“字本位”理论的提出

    “字本位”理论主要是针对传统“词本位”理论存在的许多不足之处而提出的。传统的语法理论认为：“词是代表一定意义、具有固定的语音形式、可以独立运用的最小的结构单位。”问题也随之出现：“辨认汉语的语素比较容易，因为语素跟语素的界限比较清楚。而辨认汉语的词汇比较困难，因为词汇跟词汇的界限比较模糊。”

    吕叔湘对词的不足之处也有论述：“词在两头都有划界问题：一头是如何区别单独成词的语素和单独不成词的语素；另一头是如何决定什么样的语素组合只是一个词，什么样的语素组合构成一个短语”“汉语里的‘词’之所以不容易归纳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定义，就是因为本来没有这样一种现成的东西。其实啊，讲汉语语法也不一定非有词不可。” “……汉语是不计词的，至少直到最近还是如此。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字’是中心主题，‘词’则在许多不同的意义上是辅助性的副题，节奏给汉语裁定了这一样式。”

二、徐通锵“字本位”思想的主要内容

    徐通锵先生的“字本位”思想是一种以“字”为基本粒子的汉语言系统观，它认为“字”不仅仅是汉语语法的基本结构单位，而且是汉语语言的基本结构单位，它要求从根本上摆脱印欧眼光的影响，对整套汉语语法体系及汉语研究方法进行根本革新。

    1、徐通锵先生根据临摹理论认为语言是现实的编码体系，它的本质是一种非线性结构，非线性涉及的是语言与现实的意指关系。语言单位的音意结合关系就属于意指关系。因此，着眼于非线性的意指关系，必然考察的是语言单位的意指性质而不是结构性质。根据非线性的意指观分析语言的结构，其基本结构单位必须是意指性的语义单位（如汉语中的“字”），而不是线性的结构单位如语素。

    2、徐通锵先生在《“字”和汉语研究的方法论——兼评汉语研究中的“印欧语的眼光”》中说：语言是现实的编码体系。一种语言如何将现实编成“码”，使之成为语言的基本结构单位，这与该语言社团的思维方式有关。所谓“编码”，就是将客观现实的形形色色的事物和事物之间的关系转化为符号，使其成为客观现实现象的标志。徐先生认为，音与义的组合才能组成一个符号，而不同语言由于编码视角的不同，也就导致了对音义结合的基本符号的选择的差异，从而形成各自不同的语言结构基础和结构格局。

    3、印欧语有词和句两个基本结构单位，形成双轨制的语法结构：一轨是由一致关系所控制的主谓结构，一轨是名、动、形的此类划分，二轨之间存在着有规律的对应关系，即名词与主宾语对应、动词与谓语对应、形容词与定语对应；只有二轨合一，才能造出合乎交际需要的句子。而汉语的语法研究至今仍找不到一种解决名、动、形的词类划分以及它们与句法结构成分之间的关系的途径。印欧语与汉语研究的本质差别在于词类与句法结构是否一一对应，说到底是确立语言的基本结构单位。汉语的基本结构单位只有一个，这就是字。

    4、徐先生认为，能作为一种语言的基本结构单位应具有如下特点：“第一，现成的，拿来就能用；第二，离散的、封闭的，很容易和其他的结构单位区分开来；第三，在语言社团中具有心理现实性，即使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也知道一句话中有几个结构单位。”这样，汉语的意指性或理据性的基础，就存在于字这一级符号中，因而字也就可能成为汉语传统研究的重点。

    5、基于以“字”为汉语的基本结构单位的观点，徐先生提出了汉语语法研究的基本纲领，可以概括为：（1）语言结构的非线性本质是线性的音流指引着非线性的音义关系；（2）语义在非线性的汉语系统中的核心地位；（3）语义是汉语语句生成的基础。

    6、徐先生提出汉语的结构单位有：字、字组、辞、语块、句子。表达一个概念的字的组合称为字组，其中，固定性较强的字组称为辞，成为语句结构单位的称为语块。以某一个字为基础而组成的字组成为这个字的系族，而它本身就是这个系统的核心，称为核心字。在字组中，核心字居后，构成向心性字组；核心字居前，构成离心性字组。

    7、徐通锵先生指出：语义是汉语语句生成的基础，汉语语义句法的结构框架为“话题——说明”。语义句法的总规则是：已知的信息统率、驾驭未知的信息，其在语言中的表现形式大体上就是“前管后”或“上管下”，即前字管辖后字的组配选择，上句启示下句的语义范畴和陈述的走向。

    综上，“字本位”理论的内涵可以概括为：具有意指性（非线性）单位性质的“字”，处于汉语语法结构的核心地位，以此为基础形成了可以用“话题——说明”进行结构框架的分析或表述的汉语语义语法。

三、徐通锵“字本位”理论的价值及缺陷

    徐通锵的“字本位”理论的价值在于：

    1、从认识论上看，明确地将非线性和编码关系作为研究的方法论基础，找到一条适合汉语研究的道路——这就是将汉语的意指关系作为主攻方向。

    2、从本体论上看，字本位揭示了汉语基础性编码机制是理据性的，印欧语是约定性的。根据符号学的观点，意指性编码和结构性是这两种语言的主要区别特征。

    3、深刻揭示基础理据性质决定汉语结构的性质原理。理据是一种符号意指现象，符号动机关系切分出的单位是能指和所指，符号任意关系切分出的单位是结构体（语素、词、词组等）。汉语基础理据切分点在字的动机性理据上，印欧语的切分点在词的任意性理据上。正是由这些不同的基础理据决定了语言的不同面貌。

    4、徐先生的“字本位”理论实际上属于广义的符号学理论思潮的一部分。符号学理论主要是一种关于意指关系、意指功能和意指方式的理论，尽管它的视野超出了语言学，但其主要活动领域还是在语言学。

    5、从汉语角度出发，结合语言的共性，建立了语义型语言的研究系统，使当代的汉语研究能充分吸收传统文字研究的成果，是建立传承性汉语研究的一个常识。

    “字本位”理论存在的缺陷：

    1、存在一些具体的问题，如：对字的语义分类所使用的标准并不能囊括所有字或字组（例如“洪钟”不能用“没”“不”否定，也不能用“很”限制）；划分的结构单位不清晰，定义不明确（如：“游泳”是属于“字”“二字组”，还是“辞”，如何解释）。

    2、“字本位”理论是语言本体论上的改革，目前还在理论上进行探讨，尚未作用于具体的应用层面。

    3、建立了与印欧语体系不同的语言研究系统，如何与国际接轨，挖掘语言的普遍结构原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