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也好,国际关系亦然,既要有法律托底,更要讲政治、讲正气才能让人心服口服,有盼头。汉斯·摩根索认为,国家是世界关系中的行为主体,其标举公正但并不必然产生公正,也不易推广无缘大慈的普惠外交和“国际主义精神”,而是以我为主,不断扩大自身权力以确保优势的政治共同体。这意味着国家,尤其大国之间此消彼长的合作,因无世界政府和终极裁判,故只能诉诸力量对冲以求均势,约定互不干涉内政方能达成共识,平等相处。
稍具历史与现实眼光者皆知,现代中国因战争和社会革命而重组国际关系,先是外交上“亲苏”吃尽了逼债苦头,后是“联美”而屡遭折腾反噬!两者相较,除了因资本、技本和经济贫弱不能自力更生之外,政治上没权没势,说话不算数才是“大教训”,断不是一班好事者自作聪明,以为搞点“机会主义”,钻营苟且就能摆脱困境,更非当时的为政者不谙时势乱出昏招,实乃国运多舛,处乱世之变谋国家生存和发展的择优选项!由是观之,国家间的理解、尊重与合作不仅缺少保障,还无法合理支付交易成本,分享收益,从而导致政治谈判举步为艰!结果不仅猜忌重重,敌意难消,还延伸至历史和身份贬损!好听点叫文明冲突,实则仍是老传统发作,“种族优劣论”阴魂不散。经验表明,文化的保守、滞后性与科学和政治不同,前者多属知识分子“信而好古”,故常与时代脱节而无法因应时局,化民成俗;后者如政商人士,虽积极冒进而有“脱轨”之险,但却能顺应时势,有济世之功而被公众热捧。从当下看,技术设限、贸易战和华为事件都值得深思!主权观念和人文传统的双重叠加,决定了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不可能同步进化变好。从现有文明格局来看,几乎所有得势者都会基于国家或族群利益,利用其资本、技术,甚至诉诸“非法”政治手段把持高位垄断,以防范后来者破局抢滩头。(看看对后起国家如伊朗、朝鲜军控核查便可知)。这或许不道德,但在人类尚未进化到天下一家之前,个人和小团体之间看重友谊,发扬善举都不难,但国家、公司和大组织之间,则很难假以道德说情,也不在乎颜面安抚,更一多还是依托于经济、技术和体量支撑的“筹码”打交道。由此推想,国际关系斗智斗勇因缘种种,與论场也不乏“普世正确”的文艺腔,但管用的仍然是大国纵横捭阖、文攻武卫的“战国策”!殊知,小国寡民因其体量单薄,“弱而无害”故可以投怀送抱,苟且偷生;大国人多势众,谁敢招降纳叛,容你入伙?无他,此乃是天命所归!必须自立门户才能求生存谋发展。所以,“贸易战”至少透出了一个迹象,国家间并非都是经济理性和分利不均,而是兼有主权“卫道”,价值排异和标准定义之争,这既植根于非我族类的立场研判,也有心理上的派系分类和历史渊源。由此推演,掀桌子蛮干就不单是保守主义回潮,而是对凡是讲周全的政治老戏法的挑衅和解构,其本意就是:赢者通吃不仅理直气壮,还有人民拥护(民粹主义另解),谁想“坐大”就得讲政治而别扯法律!就得有拳头而无须绕弯子,更甭讲什么有理有据,也不在乎什么程序正义或文明交涉!事实表明,只要国家主权当仁不让,地缘政治就不乏“纸牌屋”戏码,甚至也不在乎契约精神和意识形态正确与否。从大处想,以往的政治文化由于受制于“天理”而使得战争和贸易等,一切诉诸权力争锋的行为都必须冠冕堂皇,讲文明、讲礼貌,就算是装神弄鬼拉大旗,也得在说法上搞一通往好里说的“修正”主义,弄一堆不着边际,让老百姓听不懂,不明不白的“理想主义”。《圣经》上说:“日光之下无新事”,人还是那些人,事还是那些事,换个想法就可以将千年承传的政治和权利“道统”重新厘定:即不接授“替天行道”,不支持“损有余而奉不足”,更不认可社会均衡和“文明正确”,一切都是当下,都是无须矫情,直奔主题的呈强交易!就现有趋势研判,未来社会或许不会被“末世论”惊吓而导致历史终结,但却有可能被“文明冲突论”误导而相互贬损,轻则文宣叫骂,重则拳脚相加!谁也过不好,谁也不信“人间正道”且愿意为和平共处尽职尽责!由此可以料想,市场化、资本扩张及其传媒枉顾事实的“标题党”,肯定会改写人类传统的生态布局,从而由过去对土地和人口主权的刚性占有,转向语词定义,评价标准和信心垄断,从而完成对庸庸大众的精神与肉身支配。亚里斯多德说过,“大自然不喜欢真空”,无论社会如何进步,如何文明翻新,其基因给定的都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力关系,就有支配性社会结构。表面看波澜不惊,实则权力与资本如水,流动无形,故总会改头换面,变脸登场。所以,戴维.哈维说“现代权力和资本主义已是“肉身成道”,它用概念体系控制人,谁也不能阻止”。是的,只要有人迷恋权势且值得炫耀,只要欺侮人不致招徕报复,谁都想多吃多占且无法脱出这一历史宿命!人的属性不变,资本、权力就会推波逐浪,一直会失控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