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规律是:但凡什么现象被炒“热”,就会泥沙俱下,出现大量乱七八糟的东西,投世人之所好。 国学热也不例外。大学哲学系、中文系教授,一转眼就成了“国学大师”;以前的中国文化研究者,据说有先知先觉的神通,名气大的打扮成圣人,一般人也自称贤者。 书籍也是这样。最近王阴阳热,王阳明“专家”就多了起来,到处都是王阳明的书。纵横家《鬼谷子》似乎一直“很有温度”,所以在机场总能看到一两本解读《鬼谷子》的书,既然居于“鬼谷”,当然就写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 最近读到翟玉忠先生刚刚出版的《说服天下:<鬼谷子>的中国沟通术》一书,感觉此书大不一样。这既是一本严肃的学术著作,又写得相当通俗。其写作目的清楚地印在封底上: “为古人洗冤,为来学辨惑。本书剥开两千年历史迷雾,从内圣修养到外王事业,一览纵横家说服术精华所在!” 纵横家也讲智慧修行,内圣修养?难道不只有儒家才讲道德智慧吗? 翟先生为了突出《鬼谷子》内圣外王的特点,干脆将其内圣部分《本经阴符七术》放在上编。整体上,上编讲道,中、下编讲术。显而易见,作者是想突出中国文化内圣外王一以贯之的的根本特点,所以本书“导读”说:“上编是本书‘龙头’,讲说服术的内在心力培育。中华道统内圣外王一以贯之——战国诸子教人,未有讲外王之术而不讲内圣之道者。因为内圣修养为本,外王事功为末,二者是相辅相成的有机体,缺一不可。本末合一,唯如此,方能达及体用兼备,圆融无碍的境界。” 道术(法)是中国文化的核心范畴。西汉贾谊《新书·道术》曾详细论及道与术的关系,术者,道也,道术一而二、二而一。文中说:“道者,所从接物也。其本也谓之虚,其末也谓之术。虚者言其精微也,平素而无设施也;术也者,所从制物也,动静之数也。凡此皆道也。” 道术本来是统一的,都是用来接触、认识、处理万事万物的。有术之道才是大道,有道之术才是道术,否则就是方术、技术。 中国文化体用不二,道术不二。西方文化以宗教提升道德修养,以大学教授知识技术,道术二元。 现代中国人,引入西式大学,只知引入术(知识技术),不知引入道德智慧之学,有术而无道,这是中国陷入二十一世蒙昧主义的根本原因啊。在此意义上,翟先生的这本书是一付极好的清醒剂,希望能唤醒更多的中国人! ——几乎所有大学知识分子都崇尚理性批判,就是很少有学人理性批判现代中国西式大学制度本身。 长期以来,如《鬼谷子》一类的纵横家经典被称为“阴谋之书”,“小人之术”。翟先生系统地为纵横术正名,指出:“纵横之学,本为‘通上下之志’,是诸子百家,乃至一般人所共修的。在春秋战国诸侯大争时代,纵横家离家千里,游说天下,其昭昭事功是有目共睹的。”(封底文字) 本书证明,纵横家的鼻祖可以上溯到孔门“言语科”代表人物子贡(详见《附录二:一代商圣子贡——纵横家的“开山鼻祖”》)。汉以前,道术没有明显分裂,百家本来就没有明确界线,儒家人物、法家人物、兵家人物,多纵横之士,连孟子也“好辩”。若说纵横家是阴谋术,那诸子百家岂不都成了阴谋家——长期以来,中国文化就是这样被人肆意肢解、污名化的。 翟先生不仅在为纵横家洗冤正名,也是在为中国文化正名——真是用心良苦! 最后,我觉得翟先生这本书还有一个很大的学术贡献——发现了《战国策》的本来面目,它是“战国纵横家借用史事、推演史事而成的游说范例集,目的是让修习纵横之术者能够揣摩其精义,举一反三”。这类书都不是史书。(详见《附录三:纵横家游说范例集<战国策>及其时代意义》 这个学术贡献是很大的。因为现代学者,对游说范例集《战国策》类书籍,常常误以为全是史实,特别是对于出土文献,简直有些“迷信”。比如197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墓出土的《战国纵横家书》,就著名学者断言它是信史,司马迁的《史记》反而错了。 《战国策》与纵横家是有机联系的。所以作者能够用大量的《战国策》游说范例解读《鬼谷子》的理论,让纵横之学成为有理论、有实践的鲜活整体。 在这样一个全球化的“战国时代”,各大国间在不同领域的博弈层出不穷。今天,人类太需要苏秦那样千里游说,一平天下的纵横家。 ——愿有斯文,亦有斯人! (翟玉忠先生新著《说服天下:<鬼谷子>的中国沟通术》一书,中国书籍出版社2018年7月出版;读者可以通过京东、当当等网站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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