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铁论》比较完整而系统地保留了西汉盛世主政派的决策思想,从中也可以看出桑弘羊对儒学作为时弊患害的批判句句切中要害。
桑弘羊指出,贤良文学信奉的儒家学说是以理论与实践相脱离,“坐言不行”(《能言》)为其基本特征。他们在方法论上以偏概全, “乃欲以闾里之治,而况国家之大事”;惯凭个人好恶而作极端之论,“议不干天则入渊”(《忧边》);把认识看作是先于实践的东西,“信往疑今,非人自是”(《论灾》);其政治理论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书斋里的虚言妄语,特别是文学贤良对自古至秦的政治评判实乃皮毛之见,“上无以似三王,下无以似近秦”(《世务》),没有一计一策可举而行之当世,以安民众而宁边境。
桑弘羊据史实指出,孔子不能为世所用,孟子被战国君主贱视,都因“坚据古人以应当时,犹辰参之错,胶柱而调瑟,固而难合矣”(《相刺》)。儒者言行始终被中国人鄙视,“若穿逾之盗, 自古而患之”(《国病》)。外戚窦婴、田蚡执政时,以儒术举拔赵绾、王臧为上卿,“而有奸利残忍之心”(《褒贤》)。再看当时儒生则多为社会寄生者,他们学不验之语,往来浮游,不耕而食,不蚕而衣,夺农妨政,虚言乱实,乃时弊之一。儒生虽喜爱以怪异的冠服招摇,无非平庸之徒,授政不达,危不能安,乱不能治。贤良文学的伪善面目,集中表现在满口仁义道德,却对朝野爱国热情与群落内属大潮无动于衷,“国家有难而不忧,非忠臣也”;“欲罢诸用减奉边之费,未可为慈父贤兄也”。与执政官员相对比,贤良文学谀称幼帝为圣主,而评价先帝之功业又是非颠倒,“有司倚于忠孝之路,是道殊而不同于文学之谋也”(《忧边》)。
桑弘羊指出贤良文学是典型的拘儒形象,即言辞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表面上看,他们心卑卿相, 志小万乘,其实如同不知天地之高的燕雀,不知江海之大的坎井之蛙。文学贤良也乐以拘儒自居,“燕雀离巢宇而有鹰隼之忧,坎井之蛙离其居而有蛇鼠之患,况翱翔千仞而游四海乎?其祸必大矣”(《复古》)。显然,桑弘羊对贤良文学“反本复古”(《执务》)思想路线的分析批判和对拘儒形象的观察揭露,都是千古不易之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