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倭寇侵占上海的黑暗时期,比秋风更萧瑟的第一个春日,1940年3月21日的清晨,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在“孤岛”的汕头路82号。迎接他的是满天的愁云惨雾,只有窗外不识人间悲苦的一只小鸟送来几下轻快的叫声,让人感到些许的喜气。 这个小生命的父亲姓“谈”名“正笔”,是一位主要靠自学成才的、既教书又写作、既修史又创作、既写诗歌散文又写小说剧本的全才作家和文史学家。但在那个民不聊生、国不成国的年代里,尽管辛勤劳作得到了如此丰硕的文字成果,他仍免不了是一介穷困书生,只能为一家老小换得一日三餐稀粥而已!在这以前,他已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又得一子,可是他高兴不起来,生活的压力实在太重了!他为这老五取名“余”,倒不是“多余”之意,虽然客观地说,确实显得多余了。但为他选取此名则是别有含义。这五个子女中,老大老二分别名为“中”、“庸”,老三是女儿,名“寻”,老四“常”。连在一起是“中庸寻常余”。可见起名者具有相当的哲理头脑。 谈余的母亲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中学毕业后结识了谈正笔,成了他的助手和学生。两人志趣相投,伉俪情深,曾经共同完成了不少传世之大作。可惜在怀上谈余的前后年月里,她开始经常患病。一个主要原因是外敌入侵、逃难奔波带来的恐惧和疲惫将她击垮了。他们曾经在上海市区、乡郊老家黃渡镇、和无锡这三地之间数次来回避难,而且必须随身带着数百本最珍贵而舍不得失落的书籍。尤其是在无锡经历过多次敌机空袭的恐怖,绷紧的神经,让她经常在恶梦中惊醒,醒着时也精神恍惚,心神不宁。待生下谈余,她已不能照顾这个新生儿。 她的母亲虽然在一起生活,帮着照料孩子,但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有一次竟然不小心让孩子从桌面跌到地板上。还好只是伤到腿脚,因此谈余后来走路时两腿不太平衡,细心的人可以看出他稍微有点瘸。 最终,谈正笔别无他途,只得决定忍痛割爱,将孩子送人抚养,而将无奈和期盼寄托在诗句里: 汉室轻文只重武, 内战未闻息干戈。 一朝烽火海外来, 万里关山尽焦土! 。。。 阿余阿余最不幸, 生逢离乱多灾情。 愧为人父吾何言, 留取他年娱晚境。
吁嗟乎! 儿啼女号尽消磨, 斗室生涯不易过! 何日云消阴霾尽, 还我河山好放歌!
谈正笔将小儿送给黃渡镇上一家开着膏药店的年青夫妇以后,第二年就在一家杂志上发表了借古喻今的历史剧《梅魂不死》,宣扬民族大爱、抗敌精神。该剧当年即以《梅花梦》之名在剧场上演,并在以后的三年里又断断续续地演出多次,轰动经年。 (选自美籍学者陆寿筠先生的自传体写实小说《我的路》,该书对于理解起伏跌宕的中国近代史具有重要参考价值;陆先生代表作《道法社会主义:二十一世纪人类意识形态革命》,购买可加微信zhai200507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