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Lang Yan先生的机械二元论,自由资本家也是资本家,他们也剥削劳工阶级,无产阶级不能接受他们作为同盟者。他虽然相信“一分为二”的哲学原则,但是他不能对资本也一分为二,将资本区分为好的(合理挣得、并且建设性地使用的)资本,和坏的(不公正地获得、和破坏性地使用的)资本,将自由资本的作用也一分为二,既看到其剥削劳工的负面作用、也看到其有利于社会生产的积极作用呢。问题的关键是他只看到“分”而看不到“平衡”的必要和可能性。Lang Yan先生对“合二而一”是如此反感,因此他无法想象资本与劳动甚至可以合于一身,例如现实中确实存在的基于劳动者联合所有制的工人合作社。 资本主义不仅仅是一种经济现象。那是一个渗透到今日世界所有社会层面和社会领域的多维综合体系。除了对于地方、各国、全球经济的控制、操纵,它还左右着各国内政外交、国际政治以及思想文化的话语权,这一切又都是以压倒性的经济和军事威势为后盾的。因此,正如一口不能吞下一顿饭、一次战斗不能赢得一场大战一样,结束资本主义的历史任务也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一口气完成,而必须分步进行,每一步都要使得世界进步力量的联合阵线能够赢得各国各阶层最大多数人民的支持或至少中立性的理解,以最大限度地孤立世界罪恶势力的核心分子。所以说,不赞成对垄断资本与自由资本加以区分,并指出垄断资本是资本主义的最坏形式和全世界人民当前的主要敌人,却泛泛而谈消灭资本主义,那只能是帮助加固资本主义的力量,让它活得更长些而已。看似很“左”,实际上成了右的帮凶。
垄断资本与自由资本之间的区别不仅仅是规模大小的差别,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构成了一种重大的社会经济政治关系:这是一种公权篡夺者与其自私的、不负责任的政策受害者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两类平等的社会主体之间的关系。它与资本主义制度下一般劳资关系具有相似性,但存在于更高的社会层次和更广的社会规模上。如果我们将这一两层次、三方面的社会关系架构作为一个整体,那么它与现代早期封建君主/贵三、族(相当于当代的垄断资本)、上升中的三、资产阶级(尚无垄断性)、和无产阶级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具有相似性。
这两种历史性的三角关系之间的区别在于:
1. 早期君主/贵族的势力基本上局限于各自所属的民族国家的边界范围内,而今天的垄断资本则是从地球的西北角伸向世界每个角落的全球性势力,因而具有膨胀了无数倍的野心、实力、和破坏性。
2. 今日世界各国的劳工阶级和小企业主阶层几乎都受制于同一个国际垄断资本集团(在各国经济、政治、思想买办势力的配合下)的剥削、压迫、控制、欺负、操纵、或威胁, 因此他们有可能组成最广泛的联合阵线,以伸张正义、抵抗全人类共同的头号敌人。 3. 今天的所谓“中产阶级”不仅是指中小工商业主阶层,或者说自由资本企业家们,还包括大批的技术和管理专业人士,他们实际上以其知识技能作为一种资本(技术资本),从大公司或高科技产业的业主们那儿分享着部分利润。这一新品种的中产阶级与早期上升中的资产阶级相比,对于国内、国际存在着的不公现象的道德意识较差,与之相抗的政治意志较薄弱,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已经成了垄断资本统治集团思想上的俘虏,很难挣脱其摆布,在行动上更多地是垄断集团思想和政治上的盲目追随者,而不是被压迫人民的支持者、同盟者。 从上述图景可以得出如下两个结论:
1. 今天的中产阶级不可能像早期反封建斗争中的中产阶级那样,在反对国内国际社会不公的斗争中扮演最积极的角色,更不可能起到领导作用。这一历史重任只能由既没有财产、也没有其他资本的、各国劳工阶级来担当。
2. 但是,在反对世界垄断资本这个全人类共同敌人的斗争中,中产阶级依然是提供支持者和同盟者的重要源泉。全世界受压迫受剥削最深的人们,如果不能赢得这个阶级中大部分人士的支持,限制和结束世界财阀霸权这一进步事业就不可能实现,更谈不上终结资本主义本身。
事实上全世界到处都存在着劳资关系或多或少比较平衡的企业,如德国的劳资共治、西班牙蒙德拉贡(工人合作社)联合公司等多种形式的、工人在其中扮演较为平等角色的企业。这样的企业在目前当然仍属例外,或者劳资之间动态平衡的程度还不够理想,因此尚不能改变它们所处社会的资本主义性质。但是,这众多的实例明白无误地说明了:当劳动和(自由)资本同时受到同一强大敌人的压迫,就像当前世界的形势,或者当一个先进的、代表着劳动者和全民利益的政治力量掌握着国家政权,就像在世界的某些地方曾经发生过或者依然还在发生的那样,某种形式的或多种形式相结合的、在社会各个层次上劳资之间通过不断互动(“阶级斗争”)和互相妥协达成某种合作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果将来有一天劳资之间在所有关系层次上大致达到了经济政治权力的动态平衡(这只能是在赢得了对于世界大资本霸权 ——无论来自哪个地方——的斗争胜利之后),那就是我们新法家为之奋斗的资本主义的终结,那就已经不再,如Lang Yan先生所错误地以为的那样,是“资本主义”了;到那时,虽然资本仍然会存在,但总体上起着良性的作用。社会还会有新的不平衡出现,还需要通过其它或新的社会群体之间的互动取得新的平衡,但是人类将会在新的高度上更自觉地认识到自我克制、综合平衡、内外和谐的必要性 —— 这就是人类“进步的向量”吧,如果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个“向量”的话。 (原文于2010年2月14日首发新法家网站文版,英文稿 Dichotomies OK, Dualism No: In reply to Mr. Lang Yan 于2010年2月16日发表于该网站英文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