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2月2日,北洋政府教育部发布第53号训令——《通令采用新式标点符号文》,批准了由北大六教授联名提出的《请颁行新式标点符号方案》。我国第一套法定的新式标点符号诞生,成了语言文化发展史上值得记录的一笔。
1919年4月,以胡适为首,包括钱玄同、刘复、朱希祖、周作人、马裕藻在内的六教授,极不愿看着“现在的报纸、书籍、无论什么样的文章都是密圈圈到底,不但不讲文法的区别,连赏鉴的意思都没有了”,在国语统一筹备会第一次大会上,他们提出了《方案》,要求政府颁布通行“,。;:?!——()《》”等标点。11月底,胡适对上述方案作了修改,把原方案所列符号总名为“新式标点符号”,此年被批准。
古代,因为标点常闹笑话
标点符号看着小巧,却在书面语言的交流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现在我们使用的标点符号,祖先在欧洲。中国虽然在汉代以前已经出现标点符号的概念,比如“离经辨志”,即在两句之间隔开一两字来写,或者用竖线、短横线等标示句子的完结,但是使用上并不普遍,经常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笑话。
《韩非子•外储说左下•说二》记载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夔一足,信乎?”曰:“夔,人也,何故一足?彼其无他异,而独通于声。尧曰:‘夔一而足矣。’使为乐正。故君子曰:‘夔有一,足也,’非有一足也。”说的是,鲁哀公因为听说“夔”有一只脚,觉得很奇怪,就问孔子。孔子告诉他说,夔是在尧时期通晓音律,对天下实行音乐教化作出很大贡献的一个乐官,舜继位后,曾想另寻他人做乐官,尧就忠告舜说,像夔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偏巧鲁哀公读古书不懂句读,把夔理解成了有一只脚的怪物,堂堂国君也难免闹笑话。
两汉的时候,有了“句读”作为停顿标志,类似我们今天的断句。符号有“↓”和“、”两种,比如《说文解字》中解释“↓”为“钩识也,居月切”,“、”则为“有所绝止,而识之也,之主庾切”。就是说,凡是文末可以停止的地方,就用“↓”来标记,文中有可以句读的地方,就用“、”来标示,也就是今天的句号和逗号。
到了宋代,钩号变成了圆圈,标形如“○”,有大中小之分。朱熹在著《四书章句集注》时就是每章之前用大的“○”,每句之后用“。”这一时期还出现了段落号,用“∨”或“∧”表示,画在每段末尾字的右下角,甚至出现了“。。。。。。”“……”这样的密圈、密点加在字的右旁,强调句子的精彩部分。这一用法直到20年代还有沿用。划在人名或者地名旁边的“_________”则晚至明代出现。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古代的标点符号多用来表示停顿,没有多少意义上的差别,而且没有标点的书居绝大多数。
同文馆学生引入新标点
鸦片战争以后,新思想传入,西洋标点也跟着进来了。第一个从国外引进标点符号的是清末同文馆的学生张德彝。同文馆是洋务运动中清政府为培养外语人才而设立的,张德彝是第一批英文班学生中的一员。
同治七年(1868年)二月,退役驻华公使浦安臣带领“中国使团”出访欧美,张德彝也成为随团人员中的一名。张德彝有一个习惯,就是无论到了哪个国家,都喜欢把当地的风景、名物、风俗习惯都记录下来,以“述奇”为名编成小册子。在1868年-1869年期间,他完成了《再述奇》。这本书现在称作《欧美环游记》,其中有一段介绍西洋标点的,云:“泰西各国书籍,其句读勾勒,讲解甚烦。如果句意义足,则记。;意未足,则记,;意虽不足,而义与上句黏合,则记;;又意未足,外补充一句,则记:;语之诧异叹赏者,则记!;问句则记?;引证典据,于句之前后记“”;另加注解,于句之前后记();又于两段相连之处,则加一横如——。
虽然张德彝不是在有意识地向国内知识界引入标点,甚至带有反对的口气,觉得这些标点繁琐。但是却在无心栽柳的过程中,为中国语言符号的发展带来了新风。
胡适 新标点气着章太炎
新文化运动前后,知识界对中国的语言文字进行了全面反思。白话文登上舞台的同时,新式标点的需求也应时而来。1916年8月,胡适应《科学》杂志的邀请,作《论句读及文字符号》一文,全面阐述他对句读以及文字符号的理论思考,成了新式标点的奠基之作。
《科学》杂志是1914年夏,远在美国康奈尔大学的留学生赵元任(后来成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与王国维、陈寅恪、梁启超齐名)、杨杏佛等人怀着“科学救国”思想创办的刊物。胡适作为第二批“庚款生”于1910年底抵美国康奈尔大学后,与《科学》的倡办人成了好朋友,并时常作文发表,《论句读及文字符号》就是其中之一。其实在这之前的1914年,胡适就在日记里创造了一套自己使用的“句读符号”:单直“?”,双括“(())”,提要号“~~~”等,《论句读及文字符号》一文就是在其基础上增改写成的。
1918年,胡适作《中国哲学史大纲》,使用了这套新的标点符号。在出版后,他特意送了一本给章太炎(国学大师),上写“太炎先生指谬”,下署“胡适敬赠”,在两人名字旁边各加了一条黑杠符号。但是当时标点符号还不是法定的通行物,章太炎看了之后,很不明白胡适为什么要画这个符号,他看到自己名旁加了黑杠,觉得非常恼怒,不禁大骂:“何物胡适!竟在我名下胡抹乱画!”及至看胡的名旁也有黑杠,才觉得应该不是什么让人难堪的东西,气消一半。看来在新式标点的应用过程中,还是有颇多波折的。
继《科学》之后,《新青年》成为宣传新式符号的重地,钱玄同、陈独秀、刘半农、鲁迅等在文学领域大名鼎鼎的人都为新符号的传播立下了汗马功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