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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漫谈基层门诊如何从整体上把握中医药的临床运用 
作者:[李源] 来源:[] 2009-06-26

作者原按: 200961014日伤寒论坛、爱爱医、铁杆中医等论坛,在山东省济南市组织了“中医薪火传承大讲堂”的活动,参加者大多数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基层、民间从医者,我作为被邀请的授课老师之一参加了这次盛会,受益很深。活动结束后,把我在这次讲座的内容,粗略的整理成文字,请先生批评指正。

 

一、            开场白,自我介绍

 

今天,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和大家一起讨论、学习中医药的知识,我深感荣幸。首先,感谢主办单位的盛情邀请,以及各位老师、同行们在百忙之中的光临。今天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和场合使我们大家聚一起交流、学习,我认为我们大家都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算是认识了。我的名字叫李 源,河北省宁晋县人,网上的网名叫:中华草医,为什么还要说网名呢?因为是网络让我们大家走到了一起。我本没有读过什么大学,也没有很高的悟性,对中医药知识的掌握主要是通过自学和拜师、访友、同行交流学来的。也正是因为此我所掌握的中医药知识,我自认为既不系统,也算不上丰富。今天能够坐在这里和各位老师、同行们交流,也主要是向大家汇报一下这些年来我学习中医、从事中医、运用中医的一些心路历程。希望这次交流、这样的活动能够让我们大家都从中得到一点启迪或者是共鸣。

如果说从我开始学习中医算起的话,到现在也有19年了,这些年来,我对中医药的认识可以说是一个逐渐提高、逐渐感悟的过程。这个过程在座的各位老师、同行们很多人恐怕也都有同感。我自从学习了中医以后,一直以来就是以中医药为主体,在家乡开办了一家个体的中医小门诊,闲暇之余读书、学习。今天到这里来的各位老师、同行们,大多数都是接受过这样、那样的中医院校教育的,并且有很多人在医学的道路上也都奋斗了很多年了,有很多人也取得很高的成就和建树,享誉一方。我一直是自学和拜师学习中医药后,在最基层开了一家个体中医小门诊,高深的中医药理论我懂的不多,也讲不出新意。这么多年来的基层中医从业历程,算是积累了些许的临证经验吧,故此今天在这里我只能是把我在临证过程中,从患者那里取得的点滴心得体会、用药经验,向大家谈一下,所以今天我选择这样一个题目——《漫谈基层门诊如何从整体上把握中医药的临床运用》。

这个题目可能有点大,也不好谈,所以选择了“漫谈” ,所谓的漫谈:就是不拘形式地就某问题发表意见或谈体会。这样的话就又好谈了,故此呢,我想咱们就围绕着基层中医的一些现实情况,不拘形式的谈一些体会,大家一起交流,共同提高。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前几年我和我们县的一些中医同行们共同倡议成立了一个“民间中医交流学社”的组织。参与者基本上是我们县开个体门诊的、对中医有一定认识的从业人员,从我们组织活动的情况来看,参加者的年龄65岁以上者有一部分,50左右的基本没有,(我分析可能是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吧),然后就是我这个年龄及以下的。大约一共组织了有100多人左右,并且这100多人之中真正有中药、运用中药的门诊不会超过40家,而我们县有80多万人口、40多个乡镇、360多个自然村庄。这组数据就是现实,我想“窥一斑而知全豹”,全国其它县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就是咱们中医在基层、在民间的现实情况。并且我们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网上,常常能够听到很多人发表一些对中医不利的言论:说什么找中医既诊断不了病,也治不好病,还经常误诊;也有的人说做中医的不赚钱,开中医门诊还很难养活自己和这个家等等、等等……,想必在座的各位老师、同行们恐怕也都是时有所闻,感同身受。

事实是怎么样呢?今天在这里我给各位老师、同行们可以这样说:只要我们努力,运用中医药是完全可以做到:做到什么呢?做到既能够帮助找咱们的患者解除痛苦,又能够养活我们自己的家的。因为这么多年来,我正是用我的成长经历、用我的实践行动证明着:因为我一直以来就是靠我所学到的中医药理论知识、实践技能,靠我开办的这个个体的中医小门诊工作着、生活着、学习着、快乐着。

在咱们基层门诊尤其是中医大夫的个体门诊里,每天接待的患者一般都很复杂,不分科别、不分病种,不分男女老幼。因此在基层门诊你若想从事中医的专科作业的话,说明你对中医药学的特点不明朗;经常有同行这样问我说:李大夫,你专科治疗哪方面的病是强项呢?大家都知道的其实“真正的中医”治疗疾病,一般都不会象现代医学那样有详细的分科,(中医一般多是在大的方面分一下内、外、妇、儿,甚至连这都分不清)。对于现代医学分科诊断的病名,以及现代仪器检查的结果也仅仅是做个参考,对于指导临床运用中药的意义不是太大,也不作为依据。因为无论患者得了什么所谓的“病”,作为“真正的中医”更关注的还是患者的舌苔、脉象、寒热、汗出、头身感觉、饮食、二便等等这些情况。因为我们可以断言:到目前为止我们人类自己制造的,即使是所谓最先进的设备、仪器也没有人类自己的大脑进化的精密、准确,而“真正的中医”所关注的患者的情况,我们中医认为这正是患者自己的“大脑对自身不适的最真实、最准确地反映。而患者的这种不适反应,从传统中医的理论来看也是最能真实的、客观的反映其疾病的本质。在很多时候患者的很多痛苦不适,即使是现在最先进的仪器也是检查不出来的。这种患者痛苦而仪器查不出来的情况,想必在座的各位老师、同行们都不止遇到过一次吧?!!

因此作为“真正的中医,我们认为,只有在查明了患者的舌苔、脉象、寒热、汗出、等等这些情况以后,才能运用自己的“大脑”,根据传统中医经典《黄帝内经》《伤寒论》等传承下来的固有中医理论的那种思维、那种方法,去辩病因、辩病性、辩病位,定病机。然后据此而立法、处方、用药施治。所以我认为中医真正诊治疾病的原理就是人类进化的最高成果——即患者的“大脑”和医者“大脑”的信息互动的结果,这种互动后的“信息”,其实就是我们运用传统中医理论思维后的那些术语表达。是最客观、最真实、最准确的本质的反映,是任何所谓的先进仪器都无法比拟的。我在临床上一般对于当代仪器、设备的检查,最多情况是用于运用中药治疗后的疗效检查、对比和肯定。比如:肝病患者,每服用一段时间的药我就会让患者去做相关的检查,检查的目的不是为了指导开方、用药,而主要是判断用药后的疗效和增强患者的治疗信心,有病例为证。附后:《中医药治愈肝硬化验案一则》

因此我们就只有、也只能是深入地学习传统中医药学的整体观念,运用传统中医药学的一些特点等,去辩证、去论治、去面对和处理我们所接触到的各种情况的患者。而不能受西医的一些病名、科别的影响,但是在当今西医是主流的前提下,有时候不受影响又很难做到。下面我就结合我这些年来在基层从事中医临床过程中,遇到过的、处理过的那些成功的病例、失败的教训,来阐述一下咱们基层门诊如何从整体上把握,遇到的这样、那样的不同患者的复杂的病情。     

二、开始行医时的困惑和疗效提高后的欢乐

我在刚开始学习中医的过程当中,和现在很多刚开始学习中医的同道们一样,也是经历了按照教材的诊断、辨证分型论治等,去考虑、去分析病情的过程。因为我开始自学时首先也是选择了国家的统编教材,那时,临症施治有有效者、有不效者,且不效者多。对有的患者甚至还很难在教材上找到相对应的证型,也许可能是我学习的不够深入的原因。感觉到根据统编教材上所学到的“辩证分型论治”有很大的不适用性,很是迷茫。再加上当时还时时的参考一些西医的内容,受到西医病名的影响很大。

在后来为了提高临床疗效,我就多方寻访、拜老中医为师,按照师父们的指点,开始了重新对中医的认识和学习,深入的学习了中医的经典著作。在这个过程中,对辨证论治又有了进一步的理解:原来教科书上的证型,我认为只能理解成疾病发展过程中的特殊类型、单一的类型,是一种人为的固定划分,而在人患病的实际过程中,各种“证”的表现要复杂的多,有很多根本就是复合病机引起的(也可以认为临床上大多数的患者的不适感觉根本就是复合病机引起的)。因此辨证论治中的“证”:应该就是人生病后,机体内部发生了某种变化后,所表现出来的动态的变化,这种变化是随着机体与病邪反映的变化而变化的。即《黄帝内经》所谓“候之所始,道之所生”是也。所以在临症过程当中,我们就必须要重视中医的四诊所得,并以此作为判断当前患者的证候状态和用药依据,此即《伤寒论》中所说的“有是证,用是药。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之训。当然,如上这个中医治病思维过程、方法的建立和灵活运用,以至于转化成自己临证时不受西医影响的的思维主线,是需要大量临证训练的,这种训练尤其是以跟着师父亲自观摩、体会最为直接,也最能够使学习中医者树立起运用中医药治病信心和胆量。(以上这段论述仅代表个人观点,供各位老师、同行们参考、交流)

记得在我刚刚开始行医的时候,曾治疗过一例这样的患者:男性、56岁,大便稀溏,完谷不化,口腔溃疡,平时说话、喝水吃饭等易咬舌、咬腮等症15年。该患者平素有20多年的大量饮酒史,已经找过很多医生求治,某医院诊断为:结肠炎。找我就诊时,主要表现为大便次数多,稀溏伴有不消化的食物、肛门潮湿不净;口腔溃疡,经常咬舌、咬腮。甚是痛苦,当时由于我也是刚出道不久,对于这个患者我本没有什么经验,首先就是根据教材上的讲解,考虑的是泄泻,然后就根据教材上的辩证分型判断为:脾虚泄泻。用了一个参苓白术散结合西医所说的结肠炎的用药,结果用了很长时间(记得大约用药2个月)也不大见效,也想不出为什么不见效。(注:用现在观点来分析此病例,我认为应该这样用药,因为该患者患病时间较久,久病入肾,再加上该患者有完谷不化的症状,这是判断是否泄泻伤及肾阳的一个指标。因此要是现在治疗这样一位患者的就要从脾肾阳虚入手,而选用温补脾肾之阳的方药。就不会再去参考西医的“结肠炎”的诊断了。)

再比如在我刚开始行医时,当时对于感冒的认识和治疗,基本上也就是遵从西医的认识,从病毒、细菌感染入手进行治疗,甚至对于传统的中医治疗感冒的理论嗤之以鼻,就是使用中药也是参照所谓的“中药现代研究”来寻找、拼凑那些所谓的抗病毒的中药,比如:板蓝根、大青叶、贯众、菊花等来给患者开处方,当然有时也能取得疗效,但是终归还是无效的病例占多数。

在后来不断拜师、学习过程中,逐渐的、深入的掌握传统中医辩证论治的精华理论。也逐渐的放弃了诊治疾病参考西医的理念。在观摩师父诊治疾病的过程中,也逐步地树立起了运用中医药解决临床问题的胆量和信心。在后来的临床过程中无论来就诊的患者经西医诊察为何种所谓的“病”,一般就是原汁原味的参照、运用传统中医的理念,来辨析患者的临床症状,然后定出病机、并据此处方、用药,不再受西医理念所左右。在大量临床病例积累的基础上感觉到:要想提高临床疗效,在学习、掌握了中医基本理论的基础上,首先就是大量阅读历代医家留下的各种著作,其中尤其是医案类书籍,一定要列为重点学习书目,然后跟师观摩这些传统中医理论的实战经过,在跟师的过程中去印证、去反复的再学习;在自己的临证过程中再去重复、去体验、去历练,这样就能够逐渐树立起运用中医药解决临床问题的信心和胆量。就能够积累起自己运用中医药解决临床问题的经验和方法,没有捷径可走。

三、病案举要:下面举几个我治疗过的病案,一并讨论学习。

病案一:患者许某,男,18岁,学生,是2006825初诊的。该患者一周前,在学校因为不慎受凉感冒,恶寒、怕冷、发烧38.5,刺激性干咳,校医给予阿莫西林,甘草片,肌注先锋必,安痛定等治疗。用药两天症状不减轻,发烧不退。后来校医又给予输液,药用:头孢曲松纳,病毒唑,加地塞米松,用后发烧退,症状仍不减轻,不久后又复发烧38.5, 学校打电话由家长接回家,至我门诊。刻下:刺激性干咳,无痰,微气短,体温38.7,汗出,不恶寒,心烦躁,大便微干不爽,舌苔干白稍厚,脉数。

此时我欲处方中药治疗,家长说话了,并提出了质疑,说:在学校已打针、输液,都好不了,服用中药能有效吗?家长仍然坚持按原处方输液治疗,我当时无法说服家长,只好按家长的意见(在基层门诊往往就是这样,想必在座的基层很多同行们也都有过此类经历吧),继续输液治疗。用后证稍减,体温降为37.4。第二天体温37.6,刺激性干咳依旧,晚上睡时心烦躁,诸症不减。这时我仍然要求服用中药治疗,因患者父亲的一位同学在我们县第二医院工作,于是其父亲就让其同学另外处方:嘱以阿奇霉素、病毒唑方药继续输液治疗,至中午12时左右输液完毕,患者体温升至38,咳嗽更剧。

我只好对其家长说你们先回家去吧,到下午4点钟,症不减,可再来找我,但那时一定要服用中药的。下午3点半左右患者家人打电话说:孩子体温已到38.7,咳嗽不止怎么办,我说:你们若是相信中医中药能治病的话就过来吧。患者来后仍然不汗出,已不恶寒,身不痛,观舌苔白干厚,脉象浮数,余症如前。根据患者的当前症候,我辩证为:寒郁化热,影响肺之宣肃。处方如下:麻黄6克、杏仁15克、甘草10克、生石膏30克、桔梗10克、紫苑10克、荆芥10克、防风10克、白前15克、陈皮6克、百部10克、蝉蜕6克、生姜4片,一剂。水煎,早晚分二次温服。服药后卧床休息1小时左右,明天复诊。第二天复诊患者诉:晚上7点左右服药后即卧床睡觉,约30分钟后身出汗,后睡着(原来咳嗽不能睡)至现在复诊,体温36.5,刺激性干咳已大为缓解,且有少量痰易咳出,自觉轻松舒爽。服完第二剂药后病愈,上学去了。

病案一分析:对于感冒大家都知道在临床上是非常常见的疾病。而对于感冒的治疗,西医一般从病毒、细菌分析论治,但有时效果并不如意,并且我们基层中医门诊的大夫,还往往不能左右患者的用药,这种不能左右患者按照我们的医嘱用药的现象,恐怕有基层中医门诊从医经历的朋友们都遇到过,尤其是年轻一点的大夫。这例感冒患者的不适表现明显的是受寒凉而致,打针、服西药、输液等治疗数日,症不但不减而且还有加重之势。分析其治疗不愈的原因,我们认为主要的就是抗生素及甘草片等用之太早。临床观察:凡受寒感冒初期,应该宣肺散寒为主,根据传统中医药理论应该不难治愈。抗生素用中医理论来看大多数好像具有寒凉之性,甘草片之组成成分中有敛肺之功,易致留邪不出,表邪不解,郁而化热。所以凡是在感冒初期而咳嗽者,我们认为当以宣肺散表邪为主,切不可过早使用敛肺止咳药及抗生素,否则,极易延长病程,导致经久不愈,尤其是感冒后遗留咳嗽的患者。其中感冒后遗留咳嗽的患者恐怕大多数的医生都遇到过,并且用西医、西药很难缓解、治愈。
    
此例患者据脉证我们认为应当辨证为:受寒感冒、郁而化热,影响肺之宣肃。服中药应该有良好的疗效(作为中医师我们自己必须要树立起对中医药治病的疗效信心),但其家长偏信西医,且对中医药抱有怀疑,坚持要用输液治疗,又用药两天其症状不减轻,在无奈的情况下,才同意服用中药一试。(于此亦可见中医药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于是我们据脉证处方麻杏石甘汤合《医学心悟》之止嗽散加减以疏表、清热、宣肺。结果该患者服用中药后其病霍然而愈,家长自此对中医药治病之疑虑也霍然而释,并且信任有加。

病案二:2007817日,一女性患者年19岁,某纺纱厂职工,半月前被摩托车烟囱烫伤左小腿中段外侧,大约鸡蛋大小一块。经本地某医用验方膏药外贴,治疗数日后烫伤将愈时,突然左腿外侧以烫伤部位为中心起大面积红斑,微瘙痒,略肿胀。后又延请数医均以为是烫伤膏药过敏,治之,乏效,且渐次加重、红斑面积扩大。又延请一医输液7天,红斑不但不减轻,面积又进一步扩大,更增不欲食、嗜卧、懒动等症,家长甚恐惧。经人介绍,至我处诊治。

  刻诊:整条左腿外侧从脚踝至大腿根部全是红斑,略高出皮肤,微痒,有肿胀感,身体其它部位也出现散在性的红斑及疹。浑身乏力、头晕、口粘、大便粘滞不爽,腹胀、不欲食、在家欲躺欲卧。舌苔微黄厚腻,脉濡。据中医理论我辩证为:湿热郁阻于内,日久化毒外发。治疗宜:化湿浊,解郁毒。处方如下:龙胆草6、黄芩10、蒲公英15、苦参10、藿香15、石菖蒲10、川芎10、白芷10、土茯苓10、冬瓜子15、生姜5片,两剂。水煎二次分早晚温服。两天后复诊,患者乏力大减,饮食正常,红斑已不甚红,精神状态良好。宗效不改方,又服两剂后红斑已基本消失,余症亦消除,其母恐复发又取两剂药以巩固之,痊愈。

病案二分析:该患者为一青年女性,在纺纱厂工作4年余,据了解纺纱厂为了在纺纱时使纱线不断头,需要经常在地上洒水以保持环境潮湿。该患者常年在这种环境中工作,必然逐渐会形成湿困之体质,日久则湿浊之邪易困脾胃、化热、化毒。这次湿热浊毒发作时正赶上使用烫伤药以后,虽然延医多人,(大部分为西医对中医的基本知识不掌握)都从用烫伤药过敏论治,乏效。后来又延请一医竟然输液7天(具体用药不详)。从中医理论来看,此时患者本来就已经是湿浊内阻。不论用了什么西药,单从输入液体来看,就又额外的给机体增加了水液,脾的运化功能必然会进一步受困,导致症状进一步加重(作为中医这时就更应该戒之、戒之)。

我们据其脉症,从湿热郁毒论治,用我的自拟方:龙胆化湿解毒汤(散),该方我经常用于湿热浊毒郁阻导致的皮肤病变,疗效卓著。方中龙胆、黄芩味苦、性寒,清热燥湿。藿香、菖蒲芳香化浊、醒脾祛湿。土茯苓、冬瓜子淡渗利湿兼能解毒。川芎、白芷辛香燥湿,又有止痛痒、消肿胀之功。蒲公英、苦参清湿热、解毒止痒。诸药相伍为用,具有祛湿化浊、解毒止痒之功效。服用以后果然效若桴鼓。仅用药四剂即告痊愈。

另外,我们平时也经常听到、看到这样的言论说:在当今社会中医师必须要学习、掌握一定的西医知识,不然在临床过程中很容易给患者造成误诊、误治,此论信然。然而,通过对本病案治疗、分析,看来西医师也应该尽量掌握一些中医的基本知识,不然也同样会给患者造成误诊、误治,图增烦恼,愿此案能够与诸同道带来收获。

病案三:某女,54岁、2006311日初诊,本县某村人。阵发性不自主头身发抖、发紧、拘挛(类似寒战)8个月余,近10余天来加重。8个月前不明原因不明出现上症,其后就无规律的每隔一、二天或三、四天等发作,或持续一、二天或三、四天不等,甚是苦恼。曾在县医院检查无异常,服用西药治疗无效。后又找某中医服用中药20余剂仍无效。于最近10天来发作频繁,似无休时,苦不堪言。经人介绍诊于余处,刻诊:症状如上述,伴口干、心烦躁,下午尤甚,大便干结。舌红苔剥,脉细促。据此辩证为:阴虚津亏,风动之兆。治宜:滋阴生津、息风。处方如下:生、熟地各20、白芍30、甘草10、丹皮15、泽泻15、茯苓15、山药30、枣皮15、砂仁10、生、炒麦芽各30、钩藤10、全蝎2(研吞)、蜈蚣1条(研吞),三剂。水煎二次分早晚温服。二诊,2006314日。服药3剂诸症大减,方以对症,综效不更方,原方5剂。服后遂愈,随访至今无复发。

病案四:某女,68岁,20061125诊,本县某村人。阵发性不自主全身发抖、发紧、拘挛(类似寒战)半年余,近3天来加重。该患者1年半前曾患“带状疱疹”,经治疹愈,遗留神经痛至今。半年前又不明原因的出现类似寒战的浑身发抖、发紧、拘挛,其后又无规律的时发时止,曾在本村医及镇卫生院诊治无效。于近日发作加重,以致发无休时,甚是苦恼。诊于余处,刻诊:症如上述,伴见头晕、微腹胀、口微干渴而不欲饮水,乏力,偶现长叹息,神经痛依旧。舌淡苔薄白,边有齿痕,脉濡。余据此辩证为:脾虚湿困、稍兼肝郁。治宜:健脾化湿、疏肝解痉。处方如下:党参30克、白术15克、茯苓15克、泽泻15克、甘草10克、白芍20克、仙鹤草30克、生麦芽50克、山药30克、白豆蔻10克、神曲15克、生地15克,三剂。水煎二次分早晚温服。服药三剂后,来告知曰:服第一剂,即诸症大减,服完后以健康如常人。病案三和四两例患者无论从中医、西医分析,我的阅历所及,皆无以名之。但是从其发作时类似寒战的发抖、拘挛等症状来看当属同病。然而用中医药治病,临证辨析病机,常多因而一果,我们临床切不可单一论之。治疗之时尤其当明辨、详辩。

病案三、四分析:此两例患者皆浑身发抖、发紧、拘挛(类似寒战)为突出症状,貌似相同,但是仔细玩味、分析,内在病机是不一样的。案三,除主症外,伴随症状及舌脉皆一派阴津亏少、风欲动之候,由此症侯之临床表现,我们药用六味地黄丸滋阴生津,加钩藤、全蝎、蜈蚣及芍药甘草汤。以息风止痉,服药3剂即诸症大减,说明辨析病机已对。综效不更方,又服5剂而使8个月的痛苦之状得以解除。

案四,除主症以外,从伴见症状头晕、乏力、腹胀及舌脉来看均属脾虚之候,偶长叹息一证当从肝郁分析之。脾主四肢肌肉、主升清,肝主筋、主气机。脾虚则四肢肌肉无所主,清阳不升,肝郁则气机不畅,筋无所主。该患者出现此等症状。我们当药用四君子汤合芍药甘草汤健脾解痉,加生麦芽50克以疏解肝郁,仙鹤草又名脱离草,加用之能缓解头晕、乏力之症,白豆蔻、神曲健胃化湿。诸方药合用共同起到健脾化湿、疏解肝郁之功,方证对应,服药三剂而病愈。

案三、案四两个病例的主症虽然相同,然据中医之理法分析,病机各异,当属同病异治之列。根据各自的病机,用药后均取得了理想的疗效。故记于此,以与诸同道共勉。

以上所列病案均是我在临床过程中治疗过的普通病案,这些患者之所以迁延不愈,并不是其所患疾病多么复杂,从传统中医药的理论来分析、论治,其疗效基本都是确切的。

 

四、李士懋老师病案选讲

河北中医学院教授、主任医师,全国第二、三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李士懋老师想必大家很多人都听到说过,李老师在学术上、临床上坚持在中医理论指导下的辨证论治,形成了以脉诊为重心的辨证论治方法。

我们在学习、师法李老师的过程中,感觉李老的以下数则病案颇有代表性、颇能说明中医的内涵,这几则病案既有李老师治疗失败后的教训分析、也有治疗成功后的心得阐发。李老师做为在当今中医界有很大影响力的临床大家,能够大胆公开讨论自己治疗失败的病案,这种求实、求是的学术态度很值得我们后辈中医传承者学习、效法。选录这数则病案于大家共同学习、提高。

病案一:麻疹高热(真寒假热)

赵某,男,17个月,196524日诊。发热3日,体温高达41.7   ,体胖面白,舌淡苔滑,脉疾无力,喘促肢冷,烦躁哭闹不得稍安,疹淡稀隐隐。此阳虚不能托疹,予参附汤加味,以回阳益气托疹。方予:炮附子6克、人参6克、鹿茸4.5克、当归6克。浓煎频服。2剂药服完,面色由青转红,肢冷亦除,麻疹一日即布满全身,热亦降。

按:余1963年至1971年,八年多任大庆油田总医院儿科专职中医师,负责儿科全科会诊。八年里,全部看的是急症、危症。当时大庆油田几十万人会战,地处北大荒,自然条件恶劣,生活条件也非常艰苦,儿科疾病发病率甚高。当时尚无麻疹疫苗,每至冬春麻疹流行,儿科180张病床爆满,经常走廊、大厅都挤满了床,患儿每年病死者达500余名。有一类白胖的患儿,都是高热41  以上,面色恍白,舌淡肢冷,麻疹出不来,喘憋、呼吸困难,脉搏可达200/分以上,但是按之无力。余初不识此证,套用通常的表疹方药,七例皆死亡。后来读《中医杂志》的一篇报道,始知此为阳虚之体,当予温补回阳托疹,余仿效之,之后治疗十一例皆活,此病案乃其中之一耳。

(麻疹)高热41   以上,因儿科大夫都知道不能用物理降温及退热药,否则麻疹立刻收敛,造成疹毒内攻,故都仰仗中医表疹。此类患儿为阳虚,以其面色恍白,舌淡,脉疾无力,故予回阳托疹。由此可见,阳虚发热,照样可以高达40  以上,不可见体温升高辄云热盛,而妄用寒凉。属阳虚寒盛者有之,且莫重蹈余之覆辙。前车之鉴,当谨记。

病案二:麻疹肺炎合并心力衰竭

王某,男,1.7岁,1965113日诊。患儿白胖,西医称为渗出性体质,病已4日,高热达41.5   ,头胸疹点隐隐且色淡,躁扰肢厥,咳喘痰鸣,脉疾(心率260/分),按之无力,舌淡,面色青白。诊断为:麻疹合并肺炎、心力衰竭,疹未透发。处方予:炮附子6克、红参5克、桂枝6克、升麻3克、紫草10克。2剂。浓煎频服,令一昼夜2剂净。

至夜,疹已出齐,色较淡,身热略降(39.5    ),面色微见红润,脉尚疾(220/分)。上方去桂枝、升麻,加黄芪6克、鹿茸1克,3剂。尽剂,疹没、热退而愈。

按:患儿肥胖、色白,素体阳虚,不能托疹外透,余初以为高热疹出不透,仍按《医宗金鉴》竹叶柳蒡汤加石膏、羚羊角等治之,先后五例皆亡。后见《中医杂志》有一篇报道,言及阳虚不能透疹者当予温托之法,遵而用之,后来所治六例皆愈。此教训刻骨铭心,每忆及此,扼腕长叹,余实乃庸医杀人。

中西医对“热”的概念不能等同,西医发热是以测体温为标志,而中医是指脉数、舌红、烦躁、口渴、溲赤便结等热证,体温高者,在中医看来可称为有寒或者阳虚阴盛;体温低者中医仍可称为有热。此类患儿,初余以为体温如此之高,必是热盛,而误用寒凉清热,无异于雪上加霜,疹不能透,疹毒内攻而亡。

高热而诊为阳虚阴盛的依据,主要在于脉数疾、按之无力。有力为实,无力为虚。《濒湖脉决》言数脉:“实宜凉泻虚温补”。同为数脉,当寒凉清热?还是温热扶阳?其关键就在于脉的沉取有力、无力。此性命攸关之处,万万不可稍忽,若差之毫厘,必失之千里。如若脉在有力无力之间。当细查其舌,查舌重在舌质、舌苔的或黄或白,若舌质淡淡者,当为虚寒,在进而观色,若色白或兼青者乃虚寒。此例患儿阳虚不能托疹,故予参附温阳,桂枝温通血脉,升麻升发透达,紫草活血以促疹透发,阳复疹透热退。

此例虽阳虚阴盛伴高热,但非阴盛格阳。故扶正回阳以祛邪。格阳者,脉又当浮大而虚,颧红如妆,阳虚势将脱越,当引火归原,而不可再用升麻助其升散。

病案三:鼻衄

田某,女,37岁,医生,197873日诊。鼻干数日,今日上午10点许突然鼻衄盈碗,急予局部冷敷,血不止,有予填充压迫止血,竟倒流入口而出。诊其脉数,处方予桑白皮50克水煎服,服后血止,后数年来未在出血。

按:鼻衄乃常见病症,原因甚多。热邪迫血妄行、阴虚火旺、气虚不摄、阳虚不固等皆可导致。然独以桑白皮治鼻衄,尚属罕见。

余大学毕业实习时,在北京同仁医院中医科跟随陆石入老师。同科有北京四大名医孔伯华之子孔嗣华老师。孔先生曾给我讲述一病例:原北京有一家药店掌柜,鼻衄断续百余日,曾延请京城名医多人诊治,犀角、羚羊角、牛黄、三七、安宫、紫雪等屡用,皆无效果。因衄血日久,身体渐渐不支,卧床不起。后邀名医孔伯华诊治,先生诊毕仅开桑白皮一味煎服。该药店掌柜以为药贱,不以为然,勉强应允服之,竟服一次衄止。

盖肺开窍于鼻,气帅血行,气有余便是火。肺失肃降,气逆则血逆,故上出鼻窍而为衄血。桑白皮色白入肺经气分,擅降泄肺气。气降则血降,气顺则火消,鼻衄何患不平。方虽平平,却也深合医理,令吾印象颇深。毕业后临床实践中,凡遇实证之鼻衄者,皆一律重用桑白皮泻肺,或伍以清热,或伍以凉血,或伍以养阴等等,疗效卓著。既使虚症,于补益培本方中,亦常少加桑白皮等以降气止衄,其疗效亦甚好,此法吾用甚多,诚可信矣。

余慨然叹谓曰:不明医理,何以为医。只有深谙医理,才能得心应手,出神入化,取得显著的疗效。假若拘于一隅之见,只知几个僵死的套路,只晓得几个死方,难应万变。无非是盲人骑瞎马,难成大医。有人妄称中医是经验医学,仿佛没有理论,此乃无知之谈,本不足论。设若没有理论,焉能出此妙着。经验本是知识的结晶,任何科学实践都离不开经验。经验诚可贵,其升华为理论,又去指导实践,其价值更高。中医应该称为实践医学,是由实践升华为理论,反过来又去指导实践。几千年来,不断的往复,不断的升华,方才形成今日之伟大宝库。我们作为后人更应该倍加珍惜,努力继承发扬。

病例四:急性多发性神经根炎(亡阳)

孙某,女,24岁,教师,1992713日诊。西医诊断为:急性多发性神经根炎,呼吸停止5天,心跳尚存,靠人工呼吸维持生命。会诊时患者面赤、舌红、舌苔干黄起刺,脉洪大,腹软。此属阳明热盛,予白虎加人参汤,鼻饲共服3剂,脉症依然如上,加服安宫牛黄丸一粒。至18日死亡。

按:脉洪、面赤、苔黄,予人参白虎汤当属对证。后悟及,面赤乃大量使用激素所致,脉洪大乃血管活性药物的反应。假若没有西医药,或现一派亡阳之象,当非人参白虎汤所宜。所以中医辨证时,尚须考虑因用西药所产生影响,否则易为假象所惑。回忆在医院会诊时,经常会遇到中西医见解不同而治疗相互干扰的情况。例如治疗麻疹,用解热镇痛药,必使疹没,会使疹毒内攻。而中药表疹,又往往是一些辛散之品,与治外感方药无大差异。治下利时,西医防脱水而输液,而中医则利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治神昏者,中医醒神开窍,西医往往用冬眠、亚冬眠以保护脑细胞。治疗中暑是,西医用物理降温,冰袋冷敷,而中医则“暑当与汗俱出,勿止”。总之,中西医的见解不同,治疗相互干扰的情形常常可以遇到,须中西医相互沟通、协商,相互多多了解最为妥当。

 

中医是实践医学,其生命力就在于临床实践。我们学习中医的目的无非就是能够给患者治好病。因此只有不断的实践,在实践中去验证、去体会中医理论,才能真正的理解中医理论的博大精深,才能更好的继承中医、发扬中医。中医有其独立的理论体系,有其完整的诊治方法,想要提高临床疗效,就必须要始终严格按照中医辩证论治的理论体系,去辨病因、辨病位、辨病性,定病机并据此立法、处方、用药。现代医学的化验、检查,对病情的认识、判断、预后确有帮助,这是不能否认的,但不能以西医的理论、检查结果来指导使用中药,这,也是必须的。

运用中医药理论临床治病没有固定的套路,法无定法,方无定方,药无定药,孜孜以求者,唯谨守病机,努力提高辩证论治的水平。平时通过对各个病案的学习、分析、总结,是提高辩证论治水平的重要途径。所以,学习中医的关键,我们认为必须学习医案和跟师,从大量的医案学习中去总结其辩证论治的规律,并努力掌握用以指导自己的临床实践;在跟师、观摩的过程中,可以树立起我们运用中医药技术,解决临床实际问题的信心和胆量。

以上所述,实乃余学习中医过程中,运用中医药理论临证实践的一得之见,本无新意,在这里既无诲人之意,也无自慰之心。其实咱们中医的许多东西都必须几经挫折,方能稍有所悟。医乃济世救人之术,我们必须刻苦钻研,广闻博识,勤于实践。理论功底深厚,临证方能触类旁通;勤于实践,方能对中医理论真正的有所领悟,二者不可偏废。欲提高临床疗效,必须切实以中医理论为指导,才能使中医的整体观、辩证论治理论生机勃勃,左右逢源,充满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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