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藏原始状况
2003年1月19日,陕西眉县杨家村发现一组窖藏西周青铜器。根据新闻媒体的广泛报道,这次出土铜器的数量大至27件、铭文更多至3000以上,这个消息很快就轰动了学术界。从3月9日开始,有关单位专门为这批青铜器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举办了名为“盛世吉金”的展览,下面根据我参观展览所见的情况,对这批青铜器以及有关问题作一点初步讨论。
有几个问题需要先作说明。本文对于铜器铭文采取宽式释文,关键词作相应描述,不作严格隶定;对已有成说的某些字词,则径直写出今字,不加括注。由于这批青铜器还未完全作铭文除锈,材料也未正式发表,这里的讨论还只是非常初步的,容许以后作进一步修改。
杨家村两次出土单逑铜器窖藏
早在1985年,眉县杨家村曾经出土窖藏青铜乐器十三件,报告分为四组:
甲组:云雷文钟2件,无铭文;
乙组:[B]逑钟[/B]4件,皆有相同铭文,兹以第一钟行款为例,录铭文如下:
逑曰:丕显朕皇考
克粦明厥心,帅用
厥先祖考政德
(以上右鼓)
享辟先王。逑御厥辟,不敢彖,
虔夙夕敬厥死事,天子经朕先
祖服,多锡逑休,令摄司四方虞
林。逑敢对天子丕显鲁休扬,用
(钲闲)
乍朕皇考
龚叔龢钟,鎗鎗
悤悤,肃肃雍雍,用追孝卲
各喜侃前文人,前文人严
在上,丰丰勃勃,降余多福、
康娱、纯右、永命。
逑其万年眉寿
畯臣天子,子子孙孙永寳。
(左鼓)
丙组:窃曲纹钟4件,无铭文;
丁组:编镈3件,无铭文。
上述情况,见刘懐君:《眉县出土一批西周窖藏青铜乐器》,《文博》,1987年第2期,17~25页。其中乙组的4件逑钟,从铭文看,跟这次所发现的逑盘、四十二年逑鼎、四十三年逑鼎的器主是同一个人,逑是单氏,我们可以合称这两次发现的四种铭文为“单逑四铭”。
从这两次窖藏出土的器类看,1985年所发现的全属乐器,这一次都是礼器。礼器跟乐器是分开放置的。由此可以考虑以前和今后发现窖藏青铜器的器物组合情况。
今次在杨家村发现的27件窖藏礼器,包括盂、壶、鬲、匜、盘、盉、鼎共7个器种,其中盂、匜、盘、盉都只有一件,盘跟匜是一个组合;壶有成对的2件;鬲有9件,铭文相同,大小相次,本为完整的一套;鼎从铭文的不同分为两套:四十三年逑鼎10件,也是大小相次的整套器物;四十二年逑鼎2件,大小基本相同,应该是一对。
下面先开列这次发现的27件窖藏礼器铭文如下:
盂1:乍宝盂其子子孙孙永寳用。天。
单五父壶2:单五父乍朕皇考尊壶,其万年孙子永寳。(器、盖同铭)
单叔鬲9:单叔乍孟祁尊彖,其万年子子孙孙永寳用
叔五父匜1:叔五父乍旅它,其万年子子孙孙永寳用
逑盘1:
逑曰:丕显朕皇高祖单公,桓桓克明慎厥德,夹
召文王武王达殷,膺受天鲁命,匍有四方,并(普?)
宅厥堇疆土,用配上帝。雩朕皇高祖公叔,克逑
匹成王,成受大命,方狄(逖)不享,用奠四国万邦。
雩朕皇高祖新室中,克幽明厥心,柔远能迩,
会召康王,方怀不廷。雩朕皇高祖惠中□(猛?)父,
盭(戾)龢于政,有成于猷,用会昭王穆王,盗政四方,扑
伐楚荆。雩朕皇高祖零白,粦明厥心,不惰□
服,用辟龏王懿王。雩朕皇亚祖懿中□,谏谏克
匍保厥辟考(孝)王夷王,有成于周邦。雩朕皇考
龏叔,穆穆趩趩,龢询(均)于政,明济于德,享辟(?)厉王。逑
肇缵朕皇祖考服,虔夙夕,敬朕死事,肆天子
多赐逑休,天子其万年无疆,耆(?)黄耈,保奠周
邦,谏乂四方。王若曰:逑,丕显文武,膺受大命,
匍有四方,则繇唯乃先圣祖考夹召先王,
劳堇大命。今余唯经乃先圣祖考,申就乃令,令汝胥
荣兑,摄(?)司四方虞林,用宫御。赐汝赤巿、幽黄、
攸勒。逑敢对天子丕显鲁休扬,用作朕皇祖
考寳尊盘,用追享孝于前文人,前文人严在上,廙在
下,丰丰勃勃,降逑鲁多福,眉寿绰绾,授余康娱、纯
右、通禄、永命、霝终,逑畯臣天子,子子孙孙永寳用享。
逑盉1:逑乍朕皇高祖单公、圣考尊盉,其万年子孙永寳用
四十二年逑鼎2:
唯卌又二年五月既生霸乙
卯,王在周康穆宫。旦,王
各大室,即立。司工散右虞逑,入门,
立中廷,北向。尹氏授王厘(从贝,下同)书,
王呼史淢册厘逑。王若曰:逑,
丕显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
则繇唯乃先圣祖考,夹召先
王,劳堇大命,奠周邦,肆余弗叚
忘圣人孙子,余唯闸(?)乃先祖
考有劳于周邦,肆余乍□流(?)
询。余肇建长父侯于杨,余令
汝奠长父,休,汝克奠于厥师。
汝唯克型乃先祖考,□猃狁
出捷于井阿、于历岩,汝不艮(?)戎,
汝□长父,以追搏戎,乃即宕
伐于弓谷,汝执讯获聝,俘器、
车马。汝敏于戎工,弗逆,朕亲令
厘(从贝)汝秬鬯一卣,田于嚔(不从口从邑)卅田,田于
謘(“言旁”换“阜旁”)廿田。逑拜稽首,受册厘(从贝)以
出。逑敢对天子丕显鲁休扬,
用作将(从鼎)彝,用享孝于前文人。前文人
其严在上,趩在下,穆穆秉明德,
丰丰勃勃,降余康娱、纯右、通禄、
永命,眉寿绰绾,畯臣天子,
逑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寳用享。
四十三年逑鼎10:
唯卌又三年六月既生霸丁亥,
王在周康宫穆宫。旦,王各周
庙,即立,司马寿右虞逑,入
门,立中廷,北向。史淢授王
命书,王呼尹氏册命逑。王若
曰:逑,丕显文武,膺受大命,匍
有四方。则繇(“缶”换“言”,后同)唯乃先圣[祖]考夹
召(最繁体,后同)先王,劳(从旧释。从爵从双手形之所谓“拱”。后同)堇大命,奠周
邦。肆余弗忘圣人孙子,昔余
既令汝胥荣兑,摄(?)司四方
虞林,用宫御。今余唯经乃先祖
考有劳于周邦,申就乃令。令
汝官司历(鬲—系)人,毋敢荒宁,虔
夙夕惠拥我邦小大猷。雩乃
敷政事,毋敢不规(?)不型,雩
乃讯庶又粦,毋敢不中不型,
毋龏橐(中从缶),龏橐唯又宥从(纵),乃侮
鳏寡,用乍余我一人,□(似右从卪左从倒口)不雀
死。王曰:逑,赐汝秬鬯一卣,玄衮
衣,赤舄,驹车:□(金文“拜”字右半)较,朱
虢□(旧释“靳”者),虎幂熏里,画尃(从革)
画昏(从车),金甬,马四匹,攸勒。敬
夙夕,勿废朕命。逑拜稽首,
受册佩以出,反入瑾圭。逑
敢对天子不显鲁休扬,
用作朕皇考龏叔将(从鼎)
彝,皇考其严在上,廙
在下,穆穆秉明德,丰丰勃勃,降
康娱、纯右、通禄、永命,
眉寿绰绾,畯臣天子,逑万年
无疆,子子孙孙永寳用享。
所发现的一件盂,器形硕大,纹饰有西周早、中期特征,铭首不见器主名,铭末有一个较为象形的“天”字,类似传统所说的族徽铭文。其余26件器物都明确属于西周晚期,并且可以判断为同一人所作器(详下)。因此,这件盂的时代比同窖藏器物的时代相对要早不少,可能是逑所属的这一单氏支族在分族的时候得自早期单氏大宗。1985年杨家村窖藏十三件青铜乐器各组之间的年代也有相对早晚的分别,情况与此相类。
器主的名字、身份、职官与族氏
除去盂以外的26件器物均属同一人所作器。这是因为从各器的铭文看,“单”为此人的族氏,“逑”为其名,逑盘跟叔五父匜既为一个组合,则此人字为“叔五父”,其中“叔”为其排行。
这里需要对此人名“逑”、字“五父”之间的关系作些解释。“逑”字报道曾误释为“逨”。此字常见于西周金文。2001年,陈剑先生曾据郭店楚简《缁衣》“执我仇仇”的“仇”字写法,改释金文旧释“※匹”之“※”字为“逑”,“逑”、“匹”互训,由此改释,则金文所见的“逑次”、“逑匹”等文例畅达无碍。(《据郭店简释读西周金文一例》,《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二)》,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年4月)我认为,上述陈剑先生的这个观点灼然可信,宜视为定论。这次杨家村发现的铭文中,表示铜器器主名的那个字的写法跟陈剑先生所论“逑”字写法完全相同,故宜释为“逑”。“五父”之“父(甫)”是先秦常见的男子美称后缀,“五”当读为“伍”,金文所见“逑匹”、“逑次”某人的意思就是与某人为伍,因此“逑”跟“五(伍)父”意义相近,这符合古人取字与名相应的惯例,宜视为一名一字。
从以上对器主名、字关系的阐释来看诸器所见的器主的各种不同称谓,彼此都能贯通。因此我们下文提及该人的时候,或可称为“单逑”。(逑自作匜称为“叔五父”,为其夫人孟祁作鬲则称为“单叔”,为祖考作祭器壶、盉、鼎、盘则自称“单五父”或“逑”。需要强调指出的是,古人作器虽然从铭文所示可以分为祭器或日用器,但是其实际用途往往并不单纯。)
如铭文所示,单逑先是被王委任以“胥荣兑,摄(?)司四方虞林,用宫御”,之后在四十二年、四十三年鼎铭中,逑遂称为“虞逑”,“虞”是其职官名;在四十三年又加官以“官司历(鬲—系)人”。下面对这两种职事略作解释。
虞官还见于西周铜器免簠铭“司奠还林臮虞臮牧”、同簋铭“司场、林、虞、牧”。《周礼》“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为天官太宰九职之一,所见虞官属于地官司徒,分为山虞、林衡、川衡、泽虞有虞分为山虞跟泽虞两种,铭文所见逑的执掌以“虞林”联举,应包含了山虞和泽虞两职所掌。
开发山泽的自然物产是古代生产生活资料的重要来源之一。在早期开发能力较为低下的时候,山泽的物产属于公有,随着奴隶的增加和开发能力的提高,国君和大贵族开始逐渐侵占这部分公有资源为私有。我们大家都熟悉的厉王专政的故事见于《国语·周语上》:
厉王说荣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或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胡可专也?所怒甚多,而不备大难,以是教王,王能久乎?夫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其极,犹曰怵惕,惧怨之来也。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尔极。’《大雅》曰:‘陈锡载周。’是不布利而惧难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专利,其可乎?匹夫专利,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既,荣公为卿士,诸侯不享,王流于彘。
所谓“专利”,就是独占山泽之利而归王室所有。逑主管“四方虞林、用宫御”也就是“专利”的意思。逑器的纪年属于周宣王,虽然厉王因专利引起国人叛乱终被流放,但是王室得私专四方天下山泽之利的制度,却由此建立,至战国秦汉世代,仍然如此。
再说“历(鬲—系)人”跟开发虞林的关系。西周金文有以“人鬲”作为赏赐品的记载。如大盂鼎铭:“锡汝邦司四伯,人鬲自驭至于庶人六百又五十九夫,锡夷司王臣十又三伯,人鬲千又五十夫”。清末孙诒让已经指出,《逸周书·世俘》“武王遂征四方,凡憝国九十有九国,馘磿亿有十万七千七百七十有九,俘人三亿万有二百三十” 之“磿”与大盂鼎“人鬲”之“鬲”为音同字通。裘锡圭先生认为,大盂鼎的“鬲”应当是一种身份,他指出马叙伦在《读金器刻辞》中曾指出 “毄”声之字常与“鬲”声之字相通,例如《说文》“毄+虎”读若“隔”,“玉+毄”读若“鬲”,“鬲+裘”读若“击”或“磿”,由此裘先生认为大盂鼎“人鬲”之“鬲”当读为“系”,是由俘虏转化来的奴隶。(裘锡圭《说“仆庸”》,《古代文史研究新探》,383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杨宽先生则认为,大盂鼎的人鬲和鬲相当于《书·梓材》的“历人”。《梓材》“肆往奸宄杀人历人宥;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孙诒让《尚书骈枝》认为《梓材》的“历人”“谓搏执平民而历其手(《说文》木部云:枥斯,柙指也。历即枥之省)”,由此杨先生认为“人鬲”、“鬲”、“历人”以及“磿”的名义,都是由囚具“枥斯(高栅栏)”之“枥”得名,其犹“皂隶”之名出于“皂”(《方言》卷五“枥,梁宋齐楚北燕之间或谓之木+宿,或谓之皂”),杨先生最后得出结论:“人鬲”和“鬲”正是这样一种被监禁着的俘虏和奴隶。(参杨宽:《西周史》290页:《释“臣”和“鬲”》)
上述裘、杨两说对于“鬲”的本义解释虽有不同,但是他们都一致认为“鬲”是俘虏、奴隶。对于这两个说法,还可以需要进一步推敲。
从四十三年逑鼎的上下文来看,周王令逑“司历人”,所提的要求和期望是“毋敢荒宁,虔夙夕惠拥我邦小大猷。”具体来说,就是:
雩乃敷政事,毋敢不规(?)不型;
雩乃讯庶又粦,毋敢不中不型,毋龏橐(中从缶) ,龏橐唯又宥从(纵),乃侮鳏寡,用乍余我一人□(似右从卪左从倒口),不雀死。
这段文字,跟著名的毛公鼎铭文中的一段用语相似:
王曰:父 。今余唯申先王命,命女(汝)亟一(当是四,范坏)方,韔我邦我家,毋 (推?)于政;勿雝律(?)庶有 粦 , 毋敢龚=橐=乃侮鳏寡。
这两段文字虽然还不是完全能够明白,但揣摩其义,逑鼎铭是周王要怜恤“庶又粦”,这是“司历人”的具体执掌,因此“历人”不会是俘虏,“历人”最好解释成由平民罪犯转化来的官奴,而大盂鼎的那句话最好标点为:“锡汝邦司四伯,人、鬲自驭至于庶人六百又五十九夫,锡夷司王臣十又三伯,人、鬲千又五十夫”,“人”是庶人,“鬲”是奴隶。《逸周书·世俘》分说“馘磿”和“俘人”,“磿”跟“人”也是对举,说明“人”跟“鬲”有区别。此“磿”可能是被征服异族旧有的奴隶,“人”是被征服异族的平民。
根据上述对“历人”的解释,“司历人”是掌管官奴隶,此职务跟司四方虞林集于逑一身,其目的是利用这些官奴隶开发山林川泽。《左传·隐公五年》鲁隐公将如棠观鱼,臧僖伯谏曰“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阜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参看杨宽《西周史》第二编第五章:西周时代的奴隶及其从事的生产)。
单逑诸器祖述文、武时期的单公,其族氏是单。这个窖藏铜器的出土,可以有力地证明单氏的故地在宗周故地。原来曾经有学者根据北宋河清出土的一组“单光”族徽铜器,认为单族始封地在今河南境内,现在看来,这肯定是不对的。(杨伯峻先生《春秋左传注》155~156页、李学勤先生《北宋河清出土的一组青铜器》,《洛阳大学学报》1999年第1期,该文又收入《重写学术史》219~221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元和姓纂》说单氏“周成王封少子臻于单邑,为甸内侯,因氏焉”,这条记载的真实性,原来学者多有否定,从逑盘所记世系来看,成王少子臻一代相当于康王时代的单氏高祖新室中,其间有无关系,尚需考虑。
单氏铜器的人物系联
这次发现逑盘铭文,历数单逑历代祖考跟12代周王的世系,非常珍贵。铭文所见单氏八代的名号跟周王世系的对应关系,可以列表如下:
1单公-------文王武王
2公叔---------成王
3新室中--------康王
4惠中猛父-----昭王穆王
5零白-------龏王懿王
6亚祖懿中设----孝王夷王
7皇考龏叔-------厉王
8逑----------宣王
逑盘在厉王之后没有提到共和的问题,厉王已经称其死谥,则接下来所谓的“天子”必然是宣王。况且两种逑鼎铭文纪年太高,西周晚期除了宣王以外,没有能当得起这个高纪年的。
逑本人的行辈是叔,他所称举先祖考,也有两代称“叔”,三代称“中(仲)”,称为“伯”的,只有“零(灵)伯”一代。据此来看,单氏家族至逑这一代,已经分出若干个小宗了。
由逑盘所提供的单族历代世系的线索,可以对有关单氏的铜器作些系联。
1、首先是西周早期的叔方鼎(《集成》02270)。铭为:“叔乍单公寳尊彝”。李学勤先生曾经指出该鼎的单公为单氏的第一代,可能是成王少子臻(《论美澳收藏的几件商周文物》,《新出青铜器研究》315页;又《北宋河清出土的一组青铜器》)。现据逑盘铭,叔方鼎的“单公”跟“叔”,就是单氏家族的第一、二两代,分别相当于文武和成王世。
2、然后是器主为“猛”的诸器。所谓“猛”字,原篆或者被隶定作“盝(上彖下皿)”。这组铜器能够跟单氏诸器联系,有两个原因:第一,猛器于1954年出土于眉县李村,距杨家村很近,可以认为是单氏家族的封地之内;第二,猛器所称“文考大中”跟猛自己可以分别相当于逑盘所举的第三代 “新室仲”和第四代“惠中猛父”。若此,猛器的时代,相当于昭王穆王世。原来学者断猛器的年代为穆世,可以相合。猛器又称其“文祖益公”,益公跟逑盘铭“公叔”一代为同一辈分,可能是公叔的兄弟行。
猛驹尊称“王弗望厥旧宗小子”,据此知道单氏家族与周王同出而确为姬姓,至猛这一代,宗法关系已经相当疏远。
3、著名的史颂诸器自称其考为“龏叔”。我们据吴振烽《金文人名汇编》检索,金文称“龚叔”的,只有史颂诸器。设若逑的父考“龚叔”跟颂的父考“龚叔”是同一个人,那么逑跟颂是亲兄弟。(逑的行辈为“叔”)
史颂究竟能否属于单氏家族,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上述可能性,仅供参考。
此外,还有单伯昊生钟、豆,目前还是不能知道应该确切地排入上表的哪个位置,有待研究。
四十二、三年两种鼎铭所见的“史淢” 还见于寰盘、寰鼎。寰器的纪年为“二十八年五月既望庚寅”,原来有定寰器为厉王世的意见。由于这次标准的宣王时器逑鼎的发现 ,寰器是否也可以考虑放在宣王世,值得考虑。
关于杨国和杨侯记载的再次发现
侯马北赵晋侯墓地M63曾发现杨姞壶,是杨国铜器的首次发现,曾经引起很多讨论。 在这次发现的四十二年逑鼎铭中,又看到了有关杨国的记载。
四十二年逑鼎铭记录逑伐猃狁而得到周王赏赐土地的事情。周王册厘逑时说逑的事迹:
余肇建长父侯于杨,余令
汝奠长父,休。汝克奠于厥师。
汝唯克型乃先祖考,□猃狁
出捷于井阿、于历岩,汝不艮(?)戎,
汝□长父,以追搏戎,乃即宕
伐于弓谷,汝执讯获聝,俘器、
车马。汝敏于戎工,弗逆。
这次伐猃狁的战争跟“建长父侯于杨”之事密切相关。铭文所见的周宣王建侯于杨的“长父”,当是见于《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杨氏,出于姬姓,周宣王子尚父,封为杨侯”的“尚父”。 多友鼎提到多友曾追戎(即猃狁)“至于杨冢”。杨的故地,李伯谦先生据考古发现推测是在今山西省洪洞县坊堆——永凝堡一带。综合多友鼎跟逑盘两铭的记载来看,周宣王时代在此地封建其子尚父杨侯,其可能是出于防备猃狁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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