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北京蓝色港湾,《南京!南京!》点映现场,我在。
陆川在回答观众提问时说:这部电影反映的是无处不在的抵抗。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我的确看到了抵抗,中国军人的抵抗,普通民众的抵抗,直截了当、慷慨赴死的铁与血的抵抗,隐蔽在忍耐和顺适后面的无言的抵抗。然而,我更看到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暴行——侵略——屠城——30万之众!这是引发各种抵抗的唯一的缘由。在这个问题上,我和陆川看法不同,《南京!南京!》的主线不是抵抗,而是灭绝和反灭绝,摧毁和反摧毁,且,重点着墨于灭绝和摧毁。
观影结束后在与电影频道记者的对话中,我表达了以上观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反对陆川。我想说的是:《南京!南京!》创作团队,凭借着巨大的勇气和智慧,在银幕上再现了这段悲惨的中国往事,以全新的视角,以对历史负责的态度,拍摄出了如此细腻,如此精致、如此振聋发聩的作品,实属难能可贵,用镜头和身体进行一场血淋淋的还原,对陆川和他的演员们都是巨大的考验,我相信,他们不会比郁郁而终的张纯如更轻松,谢谢他们。
杀戮。《南京!南京!》的杀戮没有铺垫,“砰”,死了。这种手法,我们在《辛德勒的名单》里见到过,在《刺杀希特勒》里见到过,但是,我肯定,陆川没有抄袭,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暴力写真,战争的丑陋在脑浆崩裂的那一刻毕现无疑。
强暴。这种罪行,是人类的耻辱。不用再描述细节,当高圆圆扮演的姜淑云被日军带走的那一刹那,她决然的用英语向一直错愕于战争残酷的日本人角川提轻轻说了句:shoot me——她在恳求一种体面的死法。战争让女人走开,可是,她们能走的开吗?!战争吞噬欢颜、童真以及一切美丽的东西。什么是惨绝人寰?去看《南京!南京!》。
拼争。该片,有《集结号》里的战争场面,有《钢琴师》里的挣扎与不屈,那些被蹂躏的女人们继续活着,是拼争,曾经当过汉奸的唐先生主动求死,也是拼争,“我的妻子怀孕了”,更是拼争——中国不会绝种!
仇恨。尽管导演在大小场合屏蔽了这个词汇,但,《南京!南京!》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点燃中华民族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刻骨仇恨,陆川的克制非常徒劳。拍摄这样一部电影,就必然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如果是为了歌颂中日友好,去收官那盘没有下完的棋好了。这是一个民族的痛,13亿人的情绪在历史惯性的作用下,远非创作者能够左右。但,写到这里,我忽然感觉,或许陆川是对的,电影里没能完成的抵抗,要在72年后的今天继续。当我走出蓝色港湾,看到亮马桥绚烂的夜景时,当我在地铁10号线的车站里看到一张张相声、歌剧、音乐会的演出海报时,当我在北土城西路遥望闪闪发光的鸟巢、水立方时,我强烈的意识到,我们不能放弃抵抗。1929年的全球经济危机为10年后的世界大战埋下了伏笔,2009年的世界金融风暴又何尝没有引发刀剑相对的可能,货币绑架、火炬事件、萨科奇式的摇摆,哪一件不让国人义愤填膺,《南京!南京!》来得正逢其时,如果我们只醉心于改革开放30年的成果,如果我们终日无忧无虑歌舞升平,如果我们放弃戒备与抵抗,非生即死的考验,也许很快就要再次降临。感谢“仇恨”,让我们一直对那个叫日本的国家保持必要的警惕,毕竟,狗改不了吃使(通假字)。
演员。一部好电影的标志之一就是能打造出一个、甚至一批明星,比如吴宇森的《英雄本色》,比如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南京!南京!》无疑也具有这样的造星功能,尽管范伟、高圆圆、秦岚这些名字我们早已耳熟能详,但是,经过这一遭痛苦的强化,该深刻的深刻了,该转型的转型了,不夸张的说,我喜欢他们每个人的表演。
导演。我说过,中国年轻导演中,我最喜欢陆川、张扬和宁浩。宁浩,制造快乐,张杨,恢弘人性,陆川,游走在历史和现实间抽丝剥茧、启蒙苍生。坦白讲,我不欣赏贾樟柯的一个原因在于,他只会愤懑、批判,从来不做好的展望,这种对弱势群体的妇人之仁毫无意义,越看越泄气。陆川则不然,他同样敢揭这个民族的伤疤,但是,从来不为揭而揭,《可可西里》、《南京!南京!》均呈现出一种“哀而不伤”的大气,如果我们问:这个世界会好吗?贾樟柯只会在“24城”垂头丧气的一声叹息,而陆川则定能斩钉截铁的给出答案——“小豆子,还活着”,《南京!南京!》是一种态度,她告诉全世界,中国,依然在这里屹立,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中国人会以意想不到的坚韧好好的打理自己的国家。
在电影频道发放的调查问卷上,有一道题目是请受访者填写对该片的评价,我写了两个字:伟大。我的理由是:中国观众能看到的优秀的二战题材电影多来自西方,《辛德勒的名单》、《美丽人生》、《拯救大兵瑞恩》、《钢琴师》、《虎虎虎》、《巴顿将军》、《珍珠港》等等,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的主战场,在《南京!南京》之前,中国竟然没能拍出哪怕是一部能拿得出手的好作品。感谢陆川,你改变了这一切,片尾曲响起时,我断定,论剧本、论表演、论技术,《南京!南京!》都是世界级的。
1937年,30万中国人被屠杀,国殇,2009年,《南京!南京!》重启了这段伤痛记忆,我们不能没有危机意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想,这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不二法门,从这个意义上讲,此刻的陆川,是中国电影的良心。
向良心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