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胄(680~633年),字玄胤,又字德罂,相州安阳(今河南省安阳)人。性鲠直,有干才,对于律令法规和典章制度颇为通晓。隋朝大业末年,任门下录事,后又在越王杨侗处任给事郎。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隋炀帝在江都(今江苏扬州)被部下宇文化及所杀,留守东都洛阳的隋朝大将王世充拥立越王杨侗为帝。次年春,王世充欲废帝自立,戴胄曾力谏劝阻之,王世充不听,并把他派出去任郑州长史,守卫虎牢。武德四年(621年)五月,秦王李世民率军攻克虎牢,戴胄被俘,李世民让他在秦府担任士曹参军。李世民即位后,任命戴胄为兵部郎中,封爵为武昌县男。
贞观元年(627年),大理寺少卿一职暂缺,太宗以为“大理之职,人命所悬,当须妙选”,经过认真考虑,乃命公直执法的戴胄担任此职。一次,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太宗皇后之兄)被召,未解佩刀而径直入宫,违犯了“卫禁律”,监门校尉当时没有察觉。尚书右仆射封德彝认为监门校尉失职,罪当处死;长孙无忌误带佩刀入宫,判徒刑一年,以罚铜20斤赎罪。太宗表示同意。而戴胄却反驳道:“校尉不觉与无忌带刀入内,同属一时疏忽所致。陛下若念无忌有功,从轻处置,那么,不是本官所能管得了的。如果依据法律来处理,仅仅罚铜20斤,恐怕未必合理。”太宗说:“法律不是我一人的法律,而是天下共同遵守的法律,怎么能够因为无忌是皇亲国戚,便可以不执行呢?”乃命重新议罪。封德彝坚持自己原来的意见,太宗欲从之。戴胄又说:“校尉因无忌而获罪,根据法律,处置应当从轻。至于说到他们的过错,其实是一样的。而现在这样的处理,一生一死,差别是如此之大。所以,我决然请求予以改判。”太宗于是免除了校尉的死罪。
是年(贞观元年),戴胄升任尚书右丞,不久改任尚书左丞。当时尚书省不设尚书令,左仆射萧瑀免官,右仆射封德彝病卒,左、右仆射之职暂缺,政务全由戴胄和魏征两人处理。戴胄“处断明速”,繁杂的政务办理得果断而迅速,人们都认为,像这样称职的尚书左、右丞,从唐高祖以来,还是很少见的。未几,胄又兼领谏议大夫,与魏征轮流帮助太宗检点朝政之得失。
鉴于往年遇到灾荒,都是由国家粮仓拨出粮食进行赈济,而国家粮仓所存粮食有限,远远解决不了问题。戴胄乃于贞观二年春上疏说道:“水旱之灾,历朝历代都在所难免。国家要有至少九年的粮食储备,这是《礼经》上所训诫的。如今正逢战乱之后,百姓流散,人口剧减,每年上缴的租粮,从未填满过国仓,而随即又须拿出来救济,仅仅够当年所用。倘若遇上大灾之年,用什么来赈济呢?所以隋代开皇年间立下制度,全国各级政府,层层储备粮食,名曰社仓,因而隋文帝时期,未曾发生过饥馑之事。到了隋炀帝大业中期,国库储粮不足,又取社仓之粮以补国用,于是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有鉴于此,臣建议上自朝中大臣,下至平民百姓,每年秋粮下来,按耕种土地的多少交纳租粮,所交租粮,就地储备于义仓之中。”太宗采纳了他的意见,同年四月,“诏天下州县,并置义仓”。
贞观初,“朝廷盛开选举”,大力选拔人才。太宗下令,如有假冒做官资历者,必须自首,否则处以死刑。当时有个任徐州司户参军的柳雄,伪造在隋官资被发觉。戴胄根据法律判其流放罪,并上奏太宗。太宗说:“我下令不自首者处死,你却判其流刑,这不是向天下显示说话不算数吗?你想要卖法么?”戴胄说:“陛下即刻杀掉那人,臣是管不了的。既然交付法司处理,臣不敢违犯法规。”太宗说:“你只管自己守法,而让我失信于天下吗?”戴胄说:“法律是布告天下、取信于民的国家大法,皇上的话不过是一时喜怒说出来的。陛下凭借一时气忿所说的话而杀人,这怎么可以呢?现在将案犯处之以法,这乃是忍小忿而存大信。如果顺从小忿而违背大信,臣实在为陛下惋惜啊!”太宗欣慰地说道:“朝廷执行法律有失,先生总是能够加以纠正,我还担忧什么呢?”像这类犯颜执法的事例还有很多,史称戴胄“所论刑狱,皆事无冤滥”。
贞观三年,戴胄进拜吏部尚书,兼检校太子左庶子。十二月,尚书右仆射杜如晦以疾罢相,临终前,他提议让戴胄掌管选拔任用官吏的吏部。太宗即于贞观四年二月命胄检校吏部尚书。戴胄为人虽忠正鲠直,秉公执法,很有干才,但他出身低微,“无学术”,不通经史。在吏部供职期间,“抑文雅而奖法吏”,对于有才学的文人学士,他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有意无意地压抑了他们;而司法方面的官吏,却往往得到他的奖进和重用,因而为“时议非之”。太宗只好免去他的检校吏部尚书之职,让其仍以吏部尚书参预朝政。不久,戴胄进爵为郡公。
贞观五年九月,太宗命人修复仁寿宫,并更名为九成宫,接着又要修葺洛阳宫。戴胄上疏劝阻说:“陛下立国于暴隋之后,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国家得以安定,此大功大德,普天下之下谁不称赞呢!臣才识浅陋,但愿以区区之诚向皇上进言,陈述一下臣职分之内的事情。近见关中、山西一带,都在增置军队,富裕农家的丁壮,纷纷被征从军。修复九成宫时,又将剩余的男子役使殆尽。京城方圆两千里以内,壮年男子大都早已派给了司农寺和将作监。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还有遗留下来的丁壮,又能够征派得了多少呢?刚刚经历了战乱离散,民间户少人弱,一人从军服役,全家便会废于农事。从军者督促他们去打仗,服役者责求他们交送粮秣。一家之口尽力耕作,也大都难以维持生计。我担忧这样会引起天下百姓的怨仇。七月以来,雨水过多,河南、河北一带,田地低下,究竟能否获得好收成,还很难说。加上国家和军队之所需,都要取之于国库,上缴的绢布,每年均在百万匹以上。丁壮服役后既然已经所剩无几,而赋税不减,费用不止,国库是要空虚的。况且洛阳宫殿目下足以遮蔽风雨,待数年后修毕,也不能算晚。倘若一定要马上修好,恐怕是会使百姓们困扰不堪的。”太宗览奏,对戴胄甚为赞许,并对身边的侍臣说:“戴胄与我并无骨肉之亲,但他却始终以忠正公直砥砺自己的操行。其体察国事,情深意切;遇有紧要大事,无不上奏陈述申明。我进封他的官爵,是要酬报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贞观七年(633年)六月,戴胄病卒。太宗罢朝三日,为之举哀,并赠其尚书右仆射,追封为道国公,谥曰“忠”。又“以其居宅弊陋,祭享无所,令有司特为之造庙”。
《新唐书》本传
戴胄,字玄胤,相州安阳人。性坚正,干局明强,善簿最。隋末,为门下录事,纳言苏威、黄门侍郎裴矩厚礼之。为越王侗给事郎。王世充谋篡,胄说曰:“君臣大分均父子,休戚同之。公当社稷之任,与存与亡,正在今日。愿尊辅王室,拟伊、周以幸天下。”世充诡曰:“善。”俄肋九锡,胄又切谏,不纳。出为郑州长史,使与王行本守武牢。秦王攻拔之,引为府士曹参军,封武昌县男。
大理少卿缺,太宗曰:“大理,人命所系,胄清直,其人哉。”即日命胄。长孙无忌被召,不解佩刀入东上合。尚书右仆射封德彝论监门校尉不觉,罪当死,无忌赎。胄曰:“校尉与无忌罪均,臣子于尊极不称误。法著:御汤剂、饮食、舟船,虽误皆死。陛下录无忌功,原之可也。若罚无忌,杀校尉,不可谓刑。”帝曰:“法为天下公,朕安得阿亲戚!”诏复议,德彝固执,帝将可。胄曰:“不然。校尉缘无忌以致罪,法当轻;若皆误,不得独死。”繇是与校尉皆免。时选者盛集,有诡资荫冒牒取调者,诏许自首;不首,罪当死。俄有诈得者,狱具,胄以法当流。帝曰:“朕诏不首者死,而今当流,是示天下不以信,卿卖狱邪?”胄曰:“陛下登杀之,非臣所及。既属臣,敢亏法乎?”帝曰:“卿自守法,而使我失信,奈何?”胄曰:“法者,布大信于人;言乃一时喜怒所发。陛下以一朝忿,将杀之,既知不可而寘于法,此忍小忿、存大信也。若阿忿违信,臣为陛下惜之。”帝大感寤,从其言。胄犯颜据正,数查,参处法意,至析秋毫,随类指擿,言若泉涌,帝益重之。迁尚书左丞。矜其贫,特诏赐钱十万。会仆射萧瑀免,封德彝卒,帝谓胄曰:“尚书总国纲维,失一事,天下有受其弊者。今以令、仆委卿,宜副朕举。”胄明敏,长于操决,无宿疑。议者美其振职,谓武德以来殆无其辈。复拜谏议大夫,与魏征更日供奉。进民部尚书。
杜如晦遗言,请以选举委胄,由是检校吏部尚书。然好抑文雅,奖法吏,时以寡学为訾。贞观四年,以本官参豫朝政,进爵郡公。帝将修复洛阳宫,胄上疏谏曰:“比关中、河外置军围,强夫富室悉为兵,九成之役又兴,司农、将作见丁无几。大乱之后,户口单破,一人就役,举室捐业。籍军者督戎仗,课役者责粮赍,竭赀经纪,犹不能济。七月以来,霖潦未止,滨河南北,田正洿下,年之有亡未可知。壮者尽行,赋调不给,则帑藏虚矣。今宫殿足庇风雨、容羽卫,数年后成,犹不谓晚,何惮而遽自生劳扰邪?”帝览奏,罢役。胄所敷内,缘政得失,咸有可观。奏已,即削稿,秘外莫知。帝尝谓左右曰:“胄于我非肺腑亲,然事之机切无不闻,惟其忠概所激耳。”
七年,卒,帝为举哀,赠尚书右仆射,追封道国公,谥曰忠;以第舍陋不容祭,诏有司为立庙。聘其女为道王妃。房玄龄、魏征与胄善,每至生平故处,辄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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