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宋朝灭亡的原因,是这样总结的:“宋朝灭亡的原因就在于顶层设计。试图中央集权却害了地方,试图限制相权却养了谏官误了朝政而且最终竟还是有了蔡京童贯之流,试图尚文轻武却将武放得太轻,试图遏制武力最终却亡于武力贫弱。” 今天咱们换个角度,从金融的角度来看北宋究竟是如何灭亡的。 一个人的生命基本不会超过一百年,去掉天真烂漫的孩提时代、耳聋眼花的耄耋之年,能建功立业的时间不过四五十年。短短四五十年的生命,无论名垂青史或者遗臭万年,任何人想在史书上留下一笔都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皇帝也不例外。 无疑,宋徽宗赵佶实现了这个目标。 赵佶在中国历史上之所以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他和李师师的风流艳史,甚至不仅是因为他冠绝古今的瘦金体,更是由于徽宗朝经济金融政策的起伏跌宕。宋徽宗长于书法,却不擅于经济金融,徽宗朝所有经济政策的背后都有另一位书画天才的影子,就是北宋末年“六贼”之首的蔡京。
蔡京,王安石门生(王安石的门生、朋友基本都被《宋史》列入奸臣传),熙宁三年进士。神宗、哲宗两朝,蔡京在新旧两党之间游刃有余,无论新党、旧党都认可他的能力,对他的人品也没什么恶感。蔡京是王安石的学生,王安石曾在神宗面前推荐他为自己的继承人;如此新党,司马光对他的评价是:如人人都能像蔡京一样尽心尽力,何愁天下不治? 崇宁元年(1102年)蔡京拜相可谓是众望所归,人们认为蔡京一旦登上相位,所作所为将让天下人拭目,就连宋徽宗自己也这么想(庶几成一代之业,以诏万世)。 徽宗朝,这位政治智慧与艺术天赋齐飞的人先后四度为相,二十年间所作所为足以名标史册(恶名)。王安石、蔡京师徒相承,只是蔡京结局比王安石更为凄惨,不仅父子、兄弟反目成仇,自己也身败名裂、客死街头。《宋史》对他的评价是“卒致宗社之祸,虽谴死道路,天下犹以不正典刑为恨”。 蔡京的理论 如果让我评价蔡京,可以这样说:此人是一个天才,不仅是书画天才,也是一个经济学天才、一个错位的经济学天才!当代,人们将凯恩斯誉为“当代经济学之父”。在中国,这套东西古已有之,其缔造者和实践者之一就是这位臭名昭著的蔡京,据蔡京本人说,他的经济学思想渊源来自《易经》。 《易经》中有这样的卦辞:“丰亨,王假之;豫大有得,志大行也。”人们这样解释“丰、亨、豫、大”:王者在最盛之时,应当一切都崇尚盛大,不必过分忧虑财货不丰,应当顺天理而动,王德自然如日行中天般地普照天下。 根据“丰、亨、豫、大”卦辞,蔡京独创出一套前无古人、后有凯恩斯的经济学理论:大家只有尽量花钱,才能迅速生产财富,天下如果有一个人舍不得花钱,就会有很多人没钱赚,如果所有人都舍不得花钱,天下人就都没钱赚。一千年后,凯恩斯重复了蔡京的理论:经济萧条的时候,政府要扩大财政赤字,以国家的力量扩建工程、完善公共设施,让人们赚到钱,这样就能刺激经济尽快繁荣!否则,没人消费,生产者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生产者就会压缩生产;压缩生产,就会产生更多失业;更多人失业,就会进一步压缩消费,然后就是经济危机。 根据“丰、亨、豫、大”理论,蔡京提出了自己的施政纲领,看起来跟后来凯恩斯的财政扩张政策也差不多:作为皇帝,宋徽宗要第一个带头舍得花钱,皇室和各级官衙要修造官衙、水渠、宫室、园囿,流民有钱赚就不会是流氓、流民有饭吃也不会去无事生非,天下承府库就会越来越充盈,此所谓“丰、亨”;皇帝宫室、百官官衙、百姓住房才会越来越宽阔,所谓“豫、大”! 如此,天下可定! 蔡京这套理论听起来还是挺靠谱的,跟凯恩斯一样,两者都在阐述一个逻辑:刺激消费、拉动经济。 然而,史实告诉我们,在“丰、亨、豫、大”指导下,北宋最终走上了亡国之路。 蔡京错在哪儿了呢? 西方经济学告诉我们,在没有达到潜在的增长速度之前,政府可以加大投资、刺激消费,以促进经济增长;西方经济学没告诉我们,所谓“凯恩斯主义”是有前提的:以投资刺激经济,所有市场参与者必须身处规范的市场,有明确的交易规范、有效的法律制度,并且不能存在一个垄断一切资源的强势主体。 一句话:投资和消费都是对的,关键要看谁投资、谁消费,在什么时候投资、又在什么时候消费。 我们说过,经历了熙丰变法、元祐更化、绍述之争,北宋王朝官家豪强势力早已长成,对资源的控制能力已经渗透到社会方方面面。所谓“丰亨豫大”是在完全缺乏契约、产权、法律约束的前提下推行投资、消费政策,从经济理性角度考虑,封建官僚将按照权力大小分配资源:投资的是皇室、花钱的是封建官僚,而赚钱的只有官商。 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位纵情山水、画工、书法、妓馆的皇帝,还有《水浒传》里的生辰纲、花石纲! 在《中国古代汉语词典》中,“纲”指代成批运送的货物,所谓“生辰纲”就是各地封建官吏借皇帝生日之际成批向宋徽宗行贿;这位艺术天才还喜欢奇石,于是又有了“花石纲”。 太湖之上曾有一块奇石,长四百余丈、宽两丈,石材玲珑剔透、宛若天成,中唐年间白居易曾亲手在石上栽下一棵树苗。四百年后,树苗已成参天巨木,地方官居然忽发奇想,要将巨石连同大树一起献给宋徽宗!巨石运抵京城汴梁的时候,总计花费了八千万缗钱,相当于一户中产之家二百年的收入! 这只是一块石头,一户中产之家二百年收入也断送不了北宋王朝。可怕的是那些出主意的封建官僚。 从广大北宋人民住房情况来看,富裕人家一般会住独门独院,院子里偶尔也会有些石头、假山……只要这家人稍微富裕点,封建官吏就会在人家的树上、石头上、房梁甚至大门贴上皇家标记,表示要取走这个物件送给皇帝。 这些物件不一定很值钱,但是,封建官僚会让主人掏出来很多钱;我看上了,就等于皇帝看上了;主人不但要贡献出这些物件,还要负担运往汴京的费用;更离谱的,主人要早晚向物件磕头,像对待皇帝一样对待这些物件,否则,就是对皇帝不敬——“大不敬”,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谁又能天天对着自家大门或者家里一块破石头磕头呢?有门路的托关系,拆墙破屋把这些物件恭恭敬敬请走;没门路的,为此“破家者不可胜数”。 这才是“丰、亨、豫、大”错误所在:天下者,人人之天下,非一二人之天下,极少数封建官僚的挥霍无度,又焉能真的通过这种投资和消费刺激经济增长?难怪脱脱在著《宋史》时曾掷笔慨叹:宋徽宗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尔! 一个社会,如果作恶者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反而可以心安理得享受抢夺来的财富,那么,社会马上就会丧失财富创造机制——既然创造不能拥有财富,又有谁肯去辛苦创造呢?一旦人们以毫无节制的消费为荣,社会风气立刻就会变坏,《宋史》这样描述徽宗朝的社会风气:钱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骨肉至亲可以因为钱离散,公卿大夫可以为钱殒命,市井之人可以为钱斗殴致死…… 当然,宋徽宗是感受不到这些问题的,他只是知道自己的钱越来越不够花。神、哲两位虽然搂了很多钱,大部分都被这两位志大才疏的帝王在西夏边事上用光了,靠没收几块破石头是远远实现不了“丰、亨、豫、大”的。 那么,钱从哪里来呢? 答:想要钱,找蔡京! 蔡京的货币改革 崇宁元年,蔡京刚刚为相,就拿出了第一个敛财手段——币制改革! 神宗朝、哲宗朝是北宋铸币最多的年代,新党捞钱无论如何骁勇都没对货币下手,也没有禁绝私铸,市面上流行货币被称为“小平钱”,重量在三克左右,与隋五铢类似。 崇宁元年,蔡京刚刚拜相就在陕西路铸行“当五大钱”,意指这枚铜钱可以当做五枚小平钱用。 从当时情况来看,推行“当五大钱”确实有情可原。陕西路历来是与西夏交兵的战场,在这里做生意的基本都是西夏人和北宋官府。“当五大钱”发行区域就是宋夏边境,主要目标是去西夏收购物资。对党项人,用点货币手段无可厚非,况且,“当五大钱”发行量很小,偶有流通进内地即被收藏起来,并没有出现贬值。 崇宁二年(1103年),事情就不靠谱了。 十一月,蔡京下令,仿“当五大钱”在全国范围内铸行“当十大钱”,并在官铸小平钱重中加入锡(这个时代的小平钱也被称为“加锡钱”);同时,下令全国范围内禁止私铸货币,一年之内废黜此前所有非官方货币。 靠铸大钱敛财的朝代并不鲜见,蔡京“当十大钱”的奇特之处在于,同样一种货币,在不同地区却规定了不同的标准:陕西路、河北路、河东路等朝廷控制力最强的五路,“当十大钱”当十枚小平钱使用;淮南、荆湖路等四路当五枚小平钱使用;在两浙路等商人势力较强的地区则只能“当三”,实际上恢复了“当十大钱”的本来价值。全国还有一个地方不允许流通当十大钱,那就是蔡京的老家!看起来,蔡京还挺照顾老乡。 这种极其离谱的货币制度立刻在全国范围内造成了货币混乱,所有人都不敢再卖东西,所有人都急着买东西,因为手里的货币随时可能成为一堆废铜烂铁。当时的笔记小说有这样的描写:有钱人家纷纷修葺房屋,并提前买好所有材料,没想到工人却要求按日结算工钱,任何人都生怕钱砸在手里;很多买卖人直接关闭了店铺,生怕赚到钱(留下货物还可以接着卖,钱就不行了),大白天来到市镇上,却买不到一束柴薪、一斗白米…… 两年后,蔡京非常郁闷,因为,“当十大钱”并没有带来多少收益,无论皇帝、官家豪强还是升斗小民,对蔡京的币值改革都极为不满。更让蔡京郁闷的是,崇宁五年(1106年)二月天空中有一颗彗星,说什么也赶不走。 民怨沸腾,天现异象,是一定要有人出来背黑锅的! 当月,监察御史沈畴以“当十大钱”为由上疏弹劾蔡京:朝廷铸造当十大钱已经几年了,不但国库未能因此充盈,反而导致物价腾贵;靠“当十大钱”发财的只有官家豪强,这些人盗铸,贩运有数倍之益,赚到钱后就疯狂兼并土地,现在已经是盗贼烽起,万民嗷然;结论:必须罢免蔡京! 市场之魂 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五月,蔡京第三次出任北宋参知政事,这一次,他在相位上足足待了八年。八年间,蔡京推行了很多在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财经政策,终于把北宋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以用一个不太精准的词汇概括蔡京的第二招敛财政策——市场化,手段则是北宋另一种纸币,钱引。 从汉武帝起,盐铁专营就是皇家捞钱的不二法门,只要垄断了生产生活的必需品,天下人都得乖乖把钱交出来。熙宁年间以来,新旧之争几经反复,不知多少人为青苗法废立打破头,惟独没人对盐铁酒茶专营说三道四! 蔡京为相的时候,北宋已经形成了相当完备的盐、铁、酒、茶专营制度,即“禁榷”。在古文中,“禁榷”是一个很形象的词汇,“禁”为禁止、“榷”的本意则是独木桥,《史记》这样解释禁榷:“禁他家,独王家得为之。” 当然,从西汉《盐铁论》开始,贤良文学就开始不遗余力地攻击盐铁专营,认为盐铁专营的本质是搜刮天下黎庶钱财。不仅如此,盐铁专营在各个方面都非常缺乏效率,创新自是不用提及。这些人是官商,官商、官商,官在前、商在后,借替朝廷敛财之机把更多钱装进自己的腰包,除了他们自己先富起来,天下再没有别人能后富起来。 熙丰年间的情况有点特殊,北宋朝廷为了调动各地的敛财积极性,禁榷收入大头归各路、府,朝廷只是不定期按一定比例征调各地禁榷收入。为了增加自己的收入,所有州、道、府、县都相当认真地对外地盐铁酒茶等各种专营产品进行了查禁——也相当不负责任地放任、甚至鼓励本地专营产品流入其他地区! 尽管禁榷制度非常严格,但由于不同地区之间存在极强的竞争,盐铁专营执行下来也就大打折扣,北宋王朝所谓“盐铁之利”主要还是靠商税。 在蔡京看来,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蔡京能从《易经》中悟到凯恩斯主义,当然也能在盐铁专营实践中进行前无古人的创新:政和二年,刚刚回到相位的蔡京就开始“大变盐法”、“大变茶法”……所谓“大变”,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放开盐、铁、酒、茶专营,将生产、运输、销售环节全都留给民间!即,市场化! 对,您没看错,就是位居北宋“六贼”之首的蔡京放弃了盐铁专营,就是《水浒传》中臭名昭著的蔡京在努力推行市场化。 政和二年,蔡京下令废黜所有官营手工业工场、盐场、茶场、酒场,所有禁榷制度下的产品,其生产、运输、销售都可由民间自定,只需在中枢朝堂领取特种行业营业许可证——钱引。 蔡京恢复了范仲淹的“钱引”制度。 “钱引”为宋仁宗年间范仲淹首创,虽然也是一种垄断式的配额制度,相比王安石的官府垄断盐铁经营毕竟还是好了很多。多少年来,钱引作为官方特许凭证一直有着良好的信誉,私商获得钱引之后就可以自行组织生产、运输、销售专营商品,后期钱引甚至已经成为帝国通行的纸币。 所谓“以钱请钞,以钞请盐”。 当代,有人这样评价蔡京废黜禁榷,说他“转变了官府在专卖领域的职能”、“恢复了市场定价职能”、“通过向商人征收专卖引钱实现了税收公平”。 仅以表面形式而论,以上这三条,条条站得住脚。买到钱引后,如何生产、如何运输、又如何定价,商人自己说了算;专卖之利被隐藏在钱引里。所以,有人对蔡京“大变盐法”的定论是:中国古代专卖制度的根本性演变,通过市场实现了交易公平。 真的是这样吗? 在论述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澄清一个问题,所谓“市场经济”并不是今天独有,更不是几个发达国家的专利。人类刚走出洪荒的原始时代,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开始了物物交换,这就是最初的市场。自汉代起,我们的货币经济就已经高度发展,此后历朝历代都有大量货币存在,没有市场、没有商品经济,要货币干嘛?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交易,有交易就有市场,人就是市场,市场永远不可能被废黜。 不过,市场有很多种,不是每一个市场都能有效配置资源,更不是每一个市场都能建立公平的财富分配机制。正如我们今天的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奉行市场经济,可是,一百多个国家中,能真正通过市场促进经济的不过也就是西方老牌发达国家、金砖四国这么几个。 市场经济的关键,不是市镇里有多少地摊、多少门店,也不是价格管制、实物配给,谁来生产、谁来交换、谁来定价,那些都只是市场的表象!市场之魂是建立一个人人都能遵守的规则,包括最为强势的托拉斯,也包括市场最后的仲裁者——帝国朝堂,大家都必须臣服在市场规则之下。 市场规则其实也很简单:等价交换,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来描述,就是交换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一定要相等! 理论上,这个规则非常简单,简单到是一种人所共知的常理;实际上,这个规则执行起来又几乎不可能。只要有交易者不具备同样的起点,那么,就一定会有人利用自己的优势破坏游戏规则,使得交换不再等价。比如,在地摊上讨价还价,是因为买者不知道商品的真实信息,所以,卖东西的小贩试图利用信息优势卖一个高价。 与街边小贩相比,市场上的强者更有可能借助自身实力不断违反规则,反而忽悠别人遵守规则,把利益让渡给他们。国家永远是市场中的最强者,也是市场最后的保护神,面对市场自身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国家会通过种种手段限制强者,使得市场回归本源。 如果国家反其道而行之、率先违反规则,那么,市场就会蜕变为最犀利的财富掠夺武器,所谓“规则”也就只是强者掠夺弱者的规则。 天下之财,以商夺之,摧之无形! 在废黜官营专卖、推行市场化的同时,蔡京又想到了一个馊主意,跟《易经》里悟出的凯恩斯主义一样,这个馊主意也非常有当代经济学韵味:合同场法。私商在获得钱引的同时必须按合同场法跟官府签订合同,核心只有一点:承认钱引流通时限根本不确定,没人知道何时上一期“钱引”作废,也不能以旧换新。 过期作废、费用自理! 自此,天下富人好像变成了童话中的灰姑娘,都穿着传说中的水晶鞋,别看舞会上衣着光鲜,一过午夜十二点就现出原形:很多人早晨起来还是富翁,晚上睡觉时却发现自己变成了流丐,因为自己手中的钱引作废了。 蔡京终于创造了世界货币史上的一个奇迹:在不减少货币储备(盐铁酒茶)的情况下,通过擅自更迭纸币敛财! 过去,老师王安石虽然搞的鸡飞狗跳,好歹还培养了一大批官商、天下还有一大批富人(先姑且不论这些人的钱是否合法);现在,学生蔡京专捡有钱有势的下手(没钱没势当不了盐铁商),州道府县的盐铁专营之利也大部分被朝廷拿走,财富开始急剧向最强势的封建官僚集中。 这不是市场,这是一场所有人反对所有人的战争,天下人都随时有可能被剥夺财富乃至生命。 中国古代史中,私人土地接连州县的时代只有两个,一个是东汉末年的坞堡时代,另一个就是宋徽宗时代。同时,《宋书》也这样为我们记载了蔡京的功绩:朝廷再无钱财匮乏之虞,无论是宋徽宗私库、国库还是户部,钱财都多得数不胜数,不知多少钱财被流水般花了出去。 天下尽为天子私财、四方之钱尽入中都,上溢下漏,而民重困! ——宣和四年(1122年)四月,童贯(与蔡京齐名的北宋六贼之一)率军北征,在今河北高阳征调厢军,由于没钱,地方州府早就不练兵了,“军须之用,百无一有”、“城戍守御之物,悉皆无备”……此时,距女真入侵仅剩三年。 ——政和七年(1117年),宋徽宗开始建私家园林——“艮岳”,十年后,艮岳建成,方圆十里,山高林深,飞禽走兽更是应有尽有。《水浒传》中所谓的“花石纲”就是为了建艮岳在江南搜集奇花异石,不知多少人为此倾家荡产。 ——政和七年,汹涌的黄河在河北路决口(今河北沧州一带),这个地区一半以上的人口被洪水吞没;次年,江淮一带大旱,水乡变为人间鬼蜮。方腊这样号召麾下流民:天下之财乃人人之财,现在,官家把贫人仅有的一点粟帛都拿走挥霍了,花石纲更是让富人都无所归依;诸君与其眼睁睁看着妻子儿女被饿死,不若随我仗义而起,旬日间江南可定! 靖康元年,蔡京死于发配路上,遵从本人遗嘱,门人在他的墓碑上只刻了这样一句话:“开元之末,姚宋何罪”。 蔡京,你真的以为自己无罪吗?
(作者简介:陈雨露,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文章节选自作者著作《中国是部金融史》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3年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