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属时代，你有黄金万两只能自己支配，任何人不能乱动。现在我有亿万家产存在银行，你的钱怎么用、用在哪却跟我没有关系。银行业金融出现以后，信用发生了变化。现在财富可以集中，发挥更大的社会效益，金融的伟大之处在于信用可以集中起来。那么货币在历史上都起了哪些作用？中国历史中，我们是怎样由财富大国忽然变成晚清时期积贫积弱的国家？让我们跟随央视评论员张捷一起，了解货币的一些小故事。

　　蓟门法治金融论坛之：

　　金融博弈与货币定价权的历史演进与我国的对策

　　时间：2015年11月30日

　　地点：中国政法大学蓟门桥校区科研楼二层学术报告厅

　　主持：刘纪鹏

　　主讲：张捷（央视评论员、立天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点评：王在邦、刘少军、杨帆、王卫国、郝一生

　　演讲人：张捷（内容为节选）

中国古代历史上的财富是怎么耗尽的

中国实际领先世界千年，我们一直在说鸦片战争之前，中国是世界首富，怎么突然变成了积贫积弱的国家，这里面的金融攻击是必须要讲的。中国的史学家把这一现象非常不明智地解说成各种战争赔款，几亿两，好像很多，但是为什么赔不光？所有的赔款加起来，都抵不上和珅的家产。和珅家产超过了9亿到11亿两，这是有史书明确记载的，而且还有财产清单。实际上，中国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是日本的《马关条约》打开了我们的金融边关。史学家对金融的了解太不够了。比方说，在鸦片战争的时候，最重要的一个约定，不在《南京条约》里，而在条约的附加条款里。其中约定了1英镑的纸币能换3两白银。人家拿自己印的钞票换银子，然后以英镑缴税。而《马关条约》是什么概念？很多现在的政治家都说因为日本实行了好的制度，所以发达了。但实际上，当时整个北洋舰队的造价是2000万两白银，但是英国借给日本15亿两白银。这么多的白银借给了一穷二白的农业国，是英国扶持日本做了列强，限制中俄两个正在崛起的超级大国。所以日俄战争的时候，英国借给日本10亿两以上的白银，支持日本。

很多人关心钱的问题，而《马关条约》里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赔款。对于中国和日本两个传统以白银为货币的国家，《马关条约》约定的是赔款结算用英镑，而中国因为没有英镑，只能向英国等国借款，这些国家乘机放了一笔高利贷。中国的《马关条约》是赔款2亿两，算上利息6亿两，而且这个赔款需要在国际市场上抛售白银换英镑而取得，导致了白银在国际市场上暴跌。但是当时整个中国流通的白银就十几亿两，一下子少了6亿两，导致国内白银紧缺。根据史书的记载，原来是1两银子1000个铜板，变成1两银子3000枚铜板。但是《马关条约》的签订，使得中国的白银从3两1英镑变成了6至7两1英镑。而且这时候我们得知了“取消了日本的一切不平等条约”的说法，却不知日本人要求中国用英镑付这笔账。付款的英镑被日本人拿到英格兰银行存起来了，作为发行日元的储备，却不直接拿白银做储备。我们老说中国和日本打仗，差这儿差那儿，或者说没买到“吉野”号。但事实上，甲午战争以后，全球海军的发展方向，是大量制造中国“定远”战舰，而不是日本“吉野”号。当时外贸进口比例按白银计翻了一倍，但是以英镑计却一点没差，我们买的东西还是那么多。出口比例以白银计翻了四倍。但按照白银在国内计算，换成了铜板的购买力，出口多了六到八倍，每年的财富外流在十亿两白银以上。中国真正的财富耗尽是从甲午战争开始的，从金融边关被打开的一刻开始。

为什么德国一战后能够快速崛起？德国的崛起是让西方人脸上特别难看的事情。西方人都怎么评价这一现象？“我不知道希特勒为什么能起来。”“这是个奇迹。”实际上这个事情很清楚，这背后是战后英国、法国和美国的博弈。英国和法国在战争后欠了美国很多战争债，但是没钱还，它们希望靠德国的赔款来还。一战能胜利是因为美国参战，而美国就想削弱英法。所以，这时候一个非常聪明的美国人道威斯，提出了一个“道威斯计划”，由德国来发行美元国债。国债发行一半用于战争赔款赔给英法，法国再拿着美元还债，另一半留给德国用于自身发展。 

一战的赔款数额很大，如果折合白银的话，能买200多亿两白银，极其巨大。但是买完以后全是英法资本认购的，认购以后，实际上资本从英法流出了，一部分流到了美国，一部分流到了德国。德国虽然发行这么多国债，等于以美元国债留下了50美分，美国是收回原来的50美分。但这时候，里面发生了两个情况：一是为什么西方对德国绥靖？谁都希望德国能强大点，还能打得起仗的不敢跟它打，打了之后这些债券就没了，而债券数额太大了，所以各国对德国占的鲁尔区、莱茵河西岸等地区都采取绥靖；二是货币的全球竞争性贬值。全球竞争性贬值的时候，美国就搞了一个《白银法案》。《白银法案》一夜之间把美元兑白银的价格从20多美分提高到了1.29美元。白银当时是中国、印度等国家的主要货币，一下子美元就贬值成它的几分之一。美元贬值导致这两种债券价格的暴跌。且不说美元本身购买力的下降，就当时的面值而言，严格计划和道威斯计划的债券都跌到了二三十美分。当时德国得到了50美分，最后债券得到了二三十美分，而且当时的美元比借出去的美元又大幅度贬值。所以，整个战争等于是德国得到了赔款，英法却是赔款方。虽然现在美国很多时候在学当时德国的做法，但对于货币博弈如此厉害的地方，却是只字不提。所以整个20世纪货币博弈是很激烈的，但在中国，没有人把它作为历史和研究的学问。

法币的发行和抗战的胜利

实际上，当时整个中国国统区的GDP是中国GDP的10%，敌占区的GDP是中国GDP的90%多，尤其是东北的GDP能占到全国60%以上。当时，中国对日本负有大量债务。日本当时很坏，向所有的中国军阀借钱，但是它借的钱都是以银子计算。而日本人很清楚，全中国的银子拿出来都不够，所以当时日本人来“支持”中国人，搞了个“西原借款”把钱借给中国。借的不够以后，日本人就想跟中国共同发行货币，所谓“大东亚共荣圈”就是共同发行货币，但这件事英国、法国不干。同时，美国的《白银法案》使银子价格暴涨，中国负了这么多债，又损失巨大。在这之后，英法是绝对不允许中日合并的。所以这时候中国的博弈，就是发行法币。

中国发法币得到了英美的支持，而英美的支持背后就是要摧毁日本的经济，把日本欠中国的所有白银，都变成了法币。日本为什么要开战，这背后是有很深的原因的。而且日本一直到1941年年底才宣战，拖这么久是因为一旦跟中国宣战，意味着英美要跟日本宣战。而中国不主动跟日本宣战，是因为中国不是战争状态的话，货币在所有区域内都可以流通，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租界。这样的话，就可以大量地印钞，并且有英法保证当时的法币和英镑、美元挂钩，保证购买力。然后等1941年、1942年中国宣战以后，中国做了什么？那就是发法币收白银，收上来的白银使银元再次流通，银元就变得更好使了。

可以看出，中国在战争时期一直控制着核心的金融权。其实共产党打赢了，也是金融打赢了。中国共产党打赢，靠的是党发行解放区的边区币，把整个北半中国的M2全置换出来，拿到南半中国当M0去花，而且蒋介石不让边区币在第一时间贬为0，意味着就得按照货币的币值给共产党相应物资。这可是蒋介石干不了的事。　　 

货币和苏联解体

其实苏联解体很重要的原因是货币战争的影响。在美元和黄金脱钩的时候，苏联在东欧也有一个金卢布体系，卢布也是金本位的。而这时候，世界真正的转折点在哪里？就是第四次中东战争。苏联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中东跟美国打核战，结果没有充分支持叙利亚，导致了整个阿拉伯联盟倒向美国，石油用美元结算，苏联当时是软弱的。这时候，美元一旦挂钩石油，里根就搞了星球大战计划，军备竞赛一下就把苏联拖垮了。

私有化怎么洗劫的俄罗斯？这个是当年我在《环球财经》写的封面文章，就讲苏联的私有化怎么让它的国有资产贱卖，怎么让它通货膨胀。这些是可以用经济模型清清楚楚地定量计算的，而这个计算利用的就是费雪方程式。因为苏联一私有化，整个社会没有那么多货币去买庞大的国有资产，所以它的国有资产一定是贱卖的。而等这些国有资产贱卖完，人们得到货币的时候，又要拿着货币买消费品，当时整个苏联又没有那么多消费品去卖，那消费品一定是暴涨的，一定是通胀的。这时候，苏联又上了一个当，没有意识到大国和小国的不同。苏联只看到了玻利维亚很成功，波兰很成功，却没有认识到玻利维亚和波兰都是先通胀、印钞以后，货币先泛滥了，而苏联不是。而且小国的供需短缺了，马上国际市场可以补上，但是对苏联这么大体量的国家，一旦某样供求短缺，国际市场难有大量的货物补给，也难以一时补上。所以在这里，西方的评价标准也是不真实的。

在世界上，到底是市场经济还是计划经济，实际上是要看成本的。目前的中国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市场出现很大问题，都按计划经济走，为什么？我们有了网络、计算机、数据库，现在的计划管理水平跟以前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所以有时候不要只看利益多少。应当这样算，比如一个国家把外储分给国民，经济学家应当了解法律规定外储分给国民的只能是定资产，不能分总资产，总资产侵害了债权人，债权人的债务要贬值。那么央行的定资产是多少？200亿。分一半外储意味着央行在外发行的钞票贬值了一半，不是老百姓赚了，而是老百姓被洗劫了。原来我们的话语权总是形容词，现在这些问题却可以通过数字计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