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中国的知识是现实经验的总结,而西方的知识是经过概念推理的结果。上述不同,钱穆先生曾作过细致的表述,他说:
“西方人的知识,大都由推概得来。此种推概而得之知识,常易超乎直接经验之外,其出发点常为一种悬拟或假设,直线引伸,愈推愈远,既非纯粹自实际经验所得,亦不能为实际经验所全部证明。此种知识,其先固亦有一部分经验为基础,但此后则知识自为引伸,与经验渐歧渐远。此种知识乃一种逻辑性的理论的成分,超过了人生实际经验之外,故常带有一种冒险性。西方文化所以见为常进取常变动,而且常易有正反极端之冲突与改革者在此。
“至于中国方面,因其一向偏重在人文科学一边,故其对于知识之获得,常重人生实际经验之综括与会通,往往看不起抽象的由一个概念演绎引伸或偏于形式方面的逻辑和理论。因此中国人之思想,似乎只像是一种纪录,具体而综括的纪录。他们既看轻了知识中之逻辑的理论的成分,因此也不易发展有长幅的有系统的纯思辨式的语言和文字。”(钱穆:《中国文化史导论》(修订本),商务印书馆,1996年,259~260页。)
中西知识的不同特点,反映到医学领域,主要表现为中医的理论框架与西医不同,它重“实”,重经验,重医案,并没有发展出西方以还原论为基础的理论框架。如果我们以西医为标准评价中医,中医就成了“非西医”,又因为在一些人心目中,西医是“科学的”,中医也就成了“非科学”。在还原论已经受到严重挑战的今天,我们必须重新反思中医的价值。(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参阅[美]斯蒂芬·罗思曼:《还原论的局限:来自活细胞的训诫》,李创同、王策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版。)
在现实生活中,医学从教育体制到评价体系,已经完全西医化了,中医的基础有被连根拔起的危险——这是今天我们必须认真对待的大问题。
有时候,令我不解的是,明明行之有效的民间治法,却总是有“权威”告诉你:不行,这样的治疗手段是中医的倒退;有些明明是极具针对性的治癌良药,他们却说:不行,这药吃了会死人。我说我用10克雄黄能治病,他们却反问,如果用了10.00001克的剂量死了人怎么办?我算是明白了整部国家关于中药的药典究竟是怎样制定出来的了,难道,中医加了一个“民间”就注定是落后、愚昧、无知;而“权威”们站在时代的前列,科技的先锋,制造出不伦不类的中西结合的“四不象”就是先进、科学、智慧?人家能治病的倒有错,而你治不了病还嘴硬说是中医不行;人家继承发扬传统是过时,而你钻在老鼠堆里居然还大言不惭说是推动中医发展?
真正的中医,不是那些死守教条,闭门造车将毫无临床实践的臆想意淫成金规的学霸;不是满脑子分子细胞基因自取灭亡地将中医推向科学化现代化风暴的专家;而是那些身处基层,奋斗一线,安于传承,勇于创造的真正临床中医和民间中医。
我一直以为,靠学校的教育,现代的医院,正规的制度,现行的中医政策与战略是根本培养不出一名优秀的中医师的,相反只能造成中医的畸形发展。优秀的中医应该扎根于民间,扎根于传统,是师带徒式的手把手的艰苦磨砺,具有自己的个性,具有灵动的思想。而不应该是教科书来规定你该用这个药,不该用那个药,该是多少剂 量,超出了就会怎样怎样;不应该是写了多少狗屁不是的论文,考了多少妖化奴化的职称,做了多少劳命伤财的实验,而才能终成正果似地成了什么“名医大师”。
可是,我们纯朴的民间中医在没有论文,没有职称,没有实验,没有学位,没有荣耀,什么都没有,除了会治病救人的情况下,谁来证明他们的方效,谁来肯定他们的价值,谁来保障他们的权益?那些留存在他们身上的宝贵的中医经验,又将传承于谁?而能延续多久呢?
(作者单位:浙江省舟山市存德堂中医馆,邮箱:shuzengyuan@163.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