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儒主张「抑兼并」就是强化朝廷的经济垄断,坚决制止「阡陌闾巷之贱人」发展强大的民间经济。正如王安石所说:「阡陌闾巷之贱人,皆能私取予之势,擅万物之利,与人主争黔首,而放其无穷之欲」,这是绝不能容许的;⋯⋯(王安石〈兼并〉诗,笔者略)这样的思想其来久远,我国早期「抑兼并」的思想家就认为:「万民之不治」的原因在于「贫富之不齐」,因此需要「令贫者富,富者贫」,甚至公然声称要「杀富」! 暴民 + 暴君 = 仇富仇到「甚至公然声称要杀富!」由于写的说的次数太多了,害得笔者查阅了十个版本。《商君书.说民》确实说过「令贫者富,富者贫」;《商君书.弱民》确实没说过「甚至公然声称要杀富」。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如此重大命题,十几年如一日,愤笔疾书,口若悬河,n+1次专著﹑文章﹑论文集﹑授课﹑演说﹑辩论﹑感言﹑心路历程 ⋯⋯,n+1次重复这段语录,言之凿凿不忘学术规范,n+1次白纸黑字注明出处。〈弱民〉篇总共836字,不见一个「杀」字,毋庸哪位弟子多余核对一次。难道说水木清华,独家破土新竹笋了?应当不必要。齐桓公真的红口白牙问管仲:「四郊之民贫,商贾之民富,寡人欲杀商贾之民以益四郊之民,为之奈何?」致富引来杀身之祸,彪炳了史册。由此可见公元前725-645年,杀富济贫的管仲先商鞅加入了共产党。可惜差一点,普通小学语文「杀商」≠顶尖大学教授「杀富」。桓公曰:「吾欲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夫之事,为此有道乎?」管子对曰:「粟重而万物轻,粟轻而万物重,两者不衡立。故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夫之事,则请重粟之价金三百。若是则田野大辟,而农夫劝其事矣。」「杀富」→「杀商」,实证研究辛苦得看走了眼?肯定不是。「甚至公然声称要」杀商的姜小白和管仲商量过「利出一孔」,「为的是『富国足用』⋯⋯即通过经济垄断充实国库。」用政策软刀「杀富」= 杀人不见血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秦始皇修阿房宫 + 长城,汉武帝盐铁官营,明末崇祯「三饷加派」,王莽新朝「五筠六管」猛嘬民脂民膏,灭亡时宫中存金70万斤,与整个罗马帝国的黄金拥有量相当!「明末李自成进京时宫中藏银达七千万两,而据黄宗羲说,当时全国『郡县之赋,郡县食之不能十之一,其解运至于京师者十有九。』试问当今天下有几个国家『中央财政所占比重』能达到如此程度?」当然没有。中国专制,一头一尾,先有班固胡说八道西汉文景「令民半出田租,30而税一也。」细查农民学教授著作等身,祖国历史绝无此事。后有国际惯例隔靴搔痒,喋喋不休「甚至将海关收入包括在内以后,19世纪末中央政府的年收入不足GDP的6%,这个数字在那时是非同寻常的低。」到底是非同寻常的低还是高?数千年历史长河,古今中外,粉饰﹑美化﹑赞扬﹑歌颂中国专制的文字,前浪推后浪,无尽无穷。把颠倒的历史颠倒过来,功莫大焉。2010年初,《中国新闻周刊》选举秦晖「十年影响力之知识界人物」。无论评选标准如何公开透明,敢打赌:评委诸公没人读过秦晖成名的箭靶——被射成了刺猬的《管子》和《商君书》。这两本小册子,秦晖冠名「法家式命令经济」——以便联想照搬苏联的指令性计划经济,又是肆意歪曲古人。面对东周列国礼崩乐坏,民不聊生,商鞅苦劝当局「利出一孔」=「令民归心于农」,别急忙攻城略地,别陶醉浮华奢靡,全心全意农业生产,自然而然富国强兵;废分封以「弱民」——贵族豪民,各级流官由朝廷统一发放俸禄,统一指挥,贯彻重农方针。特别公然声称要「杀商」的《管子》,极其看重「利出一孔」,深入展开驾驭市场机制的宏观调控——政府平粜「数目字管理」和货币发行权衡轻重。「故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以补不足也。」稳定物价波动,保护农业生产,怎么扯,也扯不上「公然声称要杀富」。为了不让家家开张美联储,管仲坚决提倡国家垄断:「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出二孔者,其兵不诎,出三孔者,不可以举兵;出四孔者,其国必亡。」翻译一下:人民币﹑新台币,利出二孔,祖国分裂;港币回归十多年,天天折腾直选港督,「不可以举兵」;倘若再添一张「东突厥斯坦币」或「雪山狮子元」,「出四孔者,其国必亡。」从事历史教学,为人师表,至少在小学语文层面,应当多少残留起码的诚实。秦晖硬说「杀富」= 平白无故屠戮先富起来,「利出一孔」=国有垄断聚敛财政,「损有余而补不足」=杀富济贫,和先人的原文原意不搭界,和众所周知的历史事实不搭界。譬如,不上清华大学历史系亦能知道,偏居海滨弹丸之地,「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外患内乱纷扰,「当是时也,齐国之去存亡仅一发」。管仲相齐,起死回生。「杀富」→「杀商」+「利出一孔」=齐桓公九合诸侯,成就春秋第一霸主。以至于苏秦访齐,类似日后马可.波罗来中国,目瞪口呆,赞叹不已: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狗﹑六博﹑蹴鞠者也。临淄之途,车毂击,人摩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殷人足,志气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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