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珍珠得过诺贝尔文学奖,过去不像现在,不太当回事。美国文学界不怎么看得上,据说获奖消息传到,正吃饭的她因为震惊,手中的调羹都吓得掉在了地上。毕竟是个国际奖项,深感压抑的她稍稍出了一口气,美国佬还是萝卜不当青菜,依然不屑。
中国人也一样,自始至终不放在眼里。有一种说法,这届奖本想颁给以性学闻名的弗洛伊德,但当时的德国纳粹甚嚣尘上,评奖委员会害怕颁给犹太人引起麻烦,便妥协选择了赛珍珠。她的作品没有因为获奖升值火爆,第二次世界大战即将开打,中国陷入抗战的胶着状态,国府南京沦亡,武汉也丢了,日本人气势汹汹,中国军民同仇敌忾,谁也没心思关注这个写了一大堆中国的美国女人。
这些年,到日子,关于赛珍珠开始有些纪念。几个研究者热闹一番,完了就完了。她的书再版了,没什么市场。赛珍珠纪念馆(名城网编者注:应为“2005中国镇江赛珍珠国际学术研讨会筹备组”)让写个贺词,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信口说了一句:
阅读赛珍珠的作品,可以看到一个西方人眼里的中国。这是个容易忽视的世界,它的存在能让我们有趣地了解自己。
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许多人跑来做官。一次上等人的聚会上,生活在此地的赛珍珠偶然说起了市郊的石刻辟邪,赞不绝口,结果引起哄堂大笑。大家异口同声,武断地说南京周围根本没什么石刻。一位留学归来的青年才俊直截了当怒斥,说她是哗众取宠胡说八道。为此,赛珍珠感到迷惑不解,她说的是个简单事实。石刻辟邪后来成为南京的标志,等同于市徽,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存在,可是在当年,很多人特别是文化人,对它就是视而不见。
赛珍珠的代表作《大地》拍成了电影,获得奥斯卡奖,轰动一时。成也电影,败也电影,当时的国民政府很不乐意,觉得它严重歪曲,夸大落后。首先,女主角由金发碧眼的美国人来主演,虽然是黑白片,由洋人演的中国女人注定不伦不类。其次,电影中出现了梯田,摄影师没见过,为了画面好看,布景上的梯田像橘子瓣一样,一块一块是竖着的,熟悉的人便忍不住要笑,因为这留不住水,也就不可能种庄稼。
这不能怪罪赛珍珠,她的一生充满误读,两头不讨好。西方人嫌她太中国,鄙视她,中国人觉得她是外国人,目光必定怪异和猎奇。认真拜读她作品的人少得可怜,我们心不在焉地说起这位生长在中国的美国作家,总是说说而已,很少去关注她的小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事实上,很多中国作家没看到的东西,恰恰出现在她的文字中间。她眼里的中国,很多相当真实,一点也不离谱。只不过这样那样的原因,大家都不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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