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在中国文化中具有特殊的地位。我们熟悉的大同社会,这里的“同”即和的意思。《礼记正义》郑玄注“是谓大同”,“同犹和也、平也。”
最早从哲学上完整论述“和”思想当是《老子·四十二章》,其中精当地地阐明了“和”的内涵,上面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老子·五十五章》将“和”看成是生命的最高境界,一如返朴归真的婴儿。达到至和状态,就是明白了宇宙运行的大“道”。如果违背“和”的原则,贪欲过度则会带来灾难性结果。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shà),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这段话大意是说,德行深厚的人好比初生的婴儿。毒虫不去刺伤他,猛兽不去伤害他,凶鸟不去搏击他。他筋骨柔弱,拳头却握得很牢固。他还不懂得男女交合,但小生殖器却常常勃起,这是精气充足的缘故。他整天号哭,声音却不会沙哑,这是他身体达到最高合和状态的缘故。认识到和的道理叫“常”,认识到常叫做“明”。纵欲贪生叫做灾殃,欲望支配精气叫做逞强。) 哲学上“和”具有阴阳平衡的意义。《淮南子·氾论训》除了详尽地解释了“和”的内涵,还指出“和”代表着宇宙最高的价值,“天地之气,莫大于和”;反映到政治领域,认为行政不可走向极端。作者举了两个例子说明这一点,一是齐简公过于懦弱亡国,一是郑国子阳过于刚猛被杀。上面说: 天地之气,莫大于和。和者阴阳调、日夜分而生物,春分而生,秋分而成,生之与成,必得和之精。故圣人之道,宽而栗,严而温,柔而直,猛而仁。太刚则折,太柔则卷,圣人正在刚柔之间,乃得道之本。积阴则沉,积阳则飞,阴阳相接,乃能成和。 郑国子产临死前要子大叔以严治国,孔子听到这件事后认为子产懂得宽猛相济,为政以和的道理。孔子还引用《诗经》来阐释自己的观点,说那样的政治是“和之至”。孔子的治政主张和《淮南子·氾论训》的作者是一致的。《左传》记述说:子产有病,对子大叔说:“我死以后,您必定执政。只有有德行的人能够用宽大来使百姓服从,其次就莫如严厉。火势猛烈,百姓看着就害怕,所以很少有人死于火。水性懦弱,百姓轻视并玩弄它,很多人就死在水中。所以宽大不容易。”子产病了几个月就死去了。子大叔执政,不忍心严厉却奉行宽大政策。郑国盗贼很多,聚集在芦苇塘里。大叔后悔,说:“我早点听从他老人家的话,就不至于到这一步。”于是发兵攻打藏在芦苇丛生的湖泽里的盗贼,全部杀死他们,盗贼稍稍收敛了一些。孔子说:“好啊!政事宽大百姓就怠慢,怠馒就用严厉来纠正。严厉百姓就受到伤害,伤害就实施宽大。用宽大调节严厉,用严厉调节宽大,因此政事调和。《诗》说,‘百姓已经很辛劳,差不多可以稍稍安康。赐恩给中原各国,用以安定四方’,这是实施宽大。‘不要放纵随声附和的人,以约束不良之人。应当制止侵夺残暴的人,他们从来不怕法度’,这是用严厉来纠正。‘安抚边远,柔服近邦,用来安定我国王’,这是用和平来安定国家。又说,‘不争强不急躁,不刚猛不柔弱。施政平和宽裕,各种福禄都聚集’,这是和谐的顶点。”(《左传·昭公二十年》原文: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疾数月而卒。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汔(qì)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毋从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东汉荀悦(148~209年)在《申鉴·杂言上》将“和”的概念细化,提出“和羹”、“和声”、“和言”、“和行”,“和”的思想被延伸到从养生到治国的各个方面。荀悦警告说,没有不同意见会有亡国的危险。文中说: 君子食和羹以平其气。听和声以平其志。纳和言以平其政。履和行以平其德。夫酸咸甘苦不同,嘉味以济谓之和羹。宫商角徵不同,嘉音以章谓之和声。臧否损益不同,中正以训谓之和言。趋舍动静不同,雅度以平谓之和行。 荀悦生活的东汉末年,当时出现了一股强烈的社会批判思潮。可以说,荀悦阐述“和”的思想是对中华原生文明的呼唤。因为早在西周时期 “和”的思想就融入到了中华人文精神之中——特别是在政治生活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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