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四经·道法》说:“应化之道,平衡而止。” 中国文化不仅注重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的整体动态平衡,同时重视个人身心的整体动态平衡。 后者之平衡要求我们内静外敬,遵守因人情节人欲的礼义之道——节制自己的贪欲,敬守礼制。《管子·内业第四十九》说:生命依赖身心的平和中正。生命有所失一定是因为喜怒忧患。可以说,制止忿怒什么都比不上诗歌,消除忧闷什么都比不上音乐,节制享乐什么都比不上守礼,遵守礼仪什么都比不上保持敬慎,保持敬慎什么都比不上虚静。内心虚静,外表敬慎,就能使平正的本性复归,使性命大定。(原文:凡人之生也,必以平正。所以失之,必以喜怒忧患。是故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守敬莫若静。内静外敬,能反其性,性将大定。) 前面我们讲了许多“内静”方面的心性修持,什么是“外敬”呢?简单说就是在行事过程中保持敬和爱。《礼记·曲礼第一》开篇便说:“《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在孔子的礼治思想体系中,从治国到事亲,再到祭祀,敬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其中《论语》这方面论述很多。 《论语·学而篇第一》谈到治理千乘之国的方法时,第一点就是“敬事”。文中说:“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言,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孔子在谈到人类的孝与动物的“养”的区别时,指出“敬”是区别二者的关键所在。《论语·为政篇第二》:“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论语·八佾篇第三》中,孔子将行礼时不敬当作不能忍受的事情。上面说:“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论语·公冶长篇第五》载孔子评价古代贤人时也用“敬”称其德行,他评价郑国大夫子产说:“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论语·雍也篇第六》中,孔子在回答樊迟怎样才算是智这个问题时,说专心致力于提倡老百姓应该遵从的道德,尊敬鬼神但要远离它,就可以说是智了。(原文: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论语》中论述敬的地方还很多,此处不再赘述。《孔子家语·大婚解第四》更明确地指出:“治礼敬为大。”文中引用孔子的话:“古之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孝经·广要道章第十二》也讲“礼者,敬而已矣”,文章说:“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兄,则弟悦。敬其君,则臣悦。敬一人,而千万人悦。所敬者寡,而悦者众,此之谓要道也。” 与敬相联系的是孔子主张的忠恕之道,在孔子那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礼敬他人的重要原则。 《论语·里仁篇第四》记载了曾子对孔子思想的概括:“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在《论语·卫灵公篇第十五》中,孔子也用恕总括自己的思想: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论语·颜渊篇第十二》中孔子在回答什么是仁时也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论语》中论恕显得分散,商鞅的老师尸佼所著《尸子》中专辟一章论述,标题即为《恕》。尸子认为,所谓“恕”就是以自身的情况来考虑他人,自己不想做的事,不要强加于他人;厌恶他人做的,那么自己也不别做;希望他人做的,那就要求自己也去做,这就是“恕”。(原文:恕者,以身为度者也。己所不欲,毋加诸人。恶诸人,则去诸己;欲诸人,则求诸己。此恕也。) 其实“忠”是“恕”的另一面。忠,指尽我之心,忠人之事,尽力为人谋。用《论语·雍也篇第六》的话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忠恕之道,让我们超越人我、内外,成就内圣外王的不二大道。 有人将《圣经·马太福音》中的黄金法则“你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你就怎么对待别人”等同于中国传统的忠恕之道,这是不对的。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远远超过了一条宗教道德原则,它是处理与其他人、其他民族、其他国家、其他信仰体系关系的准则,这种博大的胸怀使得数千年里中国没有西方那样残酷的异教迫害和野蛮的宗教战争——在全球化的今天,这一能够超越不同信仰的准则变得更为重要了。 (节选自翟玉忠《中国拯救世界:应对人类危机的中国文化》,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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