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柏杨先生在其《中国人史纲》中将中国历史分为四个时代:神话时代、传说时代、半信史时代、信史时代。他认为神话时代显然是虚构的,传说时代含有事实成份,但这种成份很少。到了半信史时代,事实成份就大大增多了,而且这些事实能得到考古发掘物的支持——如果不是渭河上游大地湾遗址的发掘,中国神话体系中居三皇之首的伏羲或许永远会被认为是几乎没有任何“事实成份”的神话,然而考古学唤回了中华民族的深层记忆。大地湾遗址位于甘肃省秦安县五营乡邵店村东侧,总面积约32万平方米。1978至1984年甘肃省文物工作队对遗址进行了为期7年的考古发掘,发掘面积达13800平方米,出土陶、石、骨、角、玉器等各类文物近万件,清理出房址241座,灶址104座,灰坑和窑穴321个,墓葬79座,窑35个,防护和排水用的壕沟9条,大地湾遗址分为五个文明期,从距今约八千年一直持续到四千八百年前。
图片说明:秦安大地湾出土的三足圆底彩陶钵,距今约8170~7370年 三皇之首伏羲的名字最早出现于《易经》、《管子》、《庄子》等先秦典籍中。传说他始画八卦,造书契代替结绳记事,教会人们种田捕鱼,驯养家畜。最早记载伏羲生平的是《易·系辞》,上面说:“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作结绳而为罔罟,以田以渔,盖取诸《离》。” 谁能想到,上述记述有相当一部分竟为大地湾考古所证实! 首先,伏羲的出生地。据《水经注》、《开山图注》、《续汉书·君国志》等史料载,伏羲生成纪。大地湾遗址所在的秦安从西汉时期就称成纪,今天,天水城西有明代兴建供奉“人文始祖”的伏羲庙,秦安县距大地湾7公里处的陇城筑有女娲祠,而且大地湾周围至今还保留着与伏羲“风”姓有关的几个地名——风茔、风谷、风台。 其次是伏羲氏的贡献之一——“以田以渔”。大地湾出土的鱼钩、网坠等捕鱼工具和大量鱼纹陶器说明,捕鱼是我们的先民的重要生产活动。 然后是“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大地湾一期出土的陶器上共发现了十几种彩绘符号,有直线也有曲线,形状有竖道、箭头形、类 X形和植物关纹样。有专家们认为它们可能就是中国文字最早的雏形。郭沫若生前看到这些符号后就认为:“彩陶上的那些刻画标记,可以肯定地说就是中国文字的起源,或者是中国原始文字的孑遗。” 最后是“养牺牲以庖厨”。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看出当时的人们已经开始饲养家畜。大地湾出土兽骨17000余件,其中猪骨约占1/3,经鉴定,1~2龄的幼猪比例高达78.9%,这与现代人宰杀的猪的年龄大体相当;另外考古学家在大地湾发现有随葬猪下鄂骨的现象,说明当时人类与猪这种家畜的关系密切。 大地湾延续三千年的壮丽历史画卷告诉我们,那里的社会政治结构正在向一个层级化的文明社会演化。在距今5500至4900年的大地湾四期,聚落面积分布巨大,密集分布区达50万平方米,已初步显示出了城镇化的迹象。被称为“原始人大会堂”的F901巨型房址应是大地湾先民进行祭祀、议事等公共活动的场所。历史学家许倬云认为,901号大型房屋是第一级首领召集各级首领聚会之所,前面十二个柱洞及六块石板也许是竖立旗帜之用。 中国其他地方,考古学家曾发现比大地湾更早的同样高度发达的人类遗存,但大地湾却能和中华原生文明形态紧紧地联系到一起。 伏羲作为中华民族远古的伟大领袖已成为一种文明符号,他“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道法自然”,这种建立在自然主义世界观基础上,通过对世界的宏观考察,取象比类的思维方法,正是华夏原文明的核心特征。 伏羲啊伏羲,他开创的思维方法一直延伸到中国人的社会生活方式、政治经济体系之中,影响至今! (节选自翟玉忠先生《道法中国:二十一世纪中华文明的复兴》一书,该书由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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