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革命的整套理论和手段的形成,有一个过程。早在冷战时期,美国就大力推行文化战争和意识形态战争:它不愿接受与它不同的意识形态,不愿同意见不同者和平共处,一定要将自己的意识形态强加给所有人。美国建国之后至今,一向将拉丁美洲视为自己的禁脔。拉丁美洲尽管也实行议会民主制,但一些国家的制度和政策未必符合美国的利益,例如有些拉丁美洲国家在民主的名义下,将大量美国资产收归国有。于是,美国在拉丁美洲长期多管齐下:如果一个民主国家不听美国的话,妨碍美国的利益,就用民主方式颠覆它,投入大量的宣传资源和经费,扶植一个美国的傀儡。如果用“民主颠覆”的颜色革命方式无效,美国就用军事政变颠覆它。历史上拉丁美洲所有的军事独裁政权,背后都有美国的身影。如果“民主”颠覆、军事政变手段都无效,那就直接出兵军事占领,换一个政府,例如巴拿马、格林纳达。由此,我们在拉丁美洲清晰地看到美国从老帝国向新帝国过渡、升级的完整过程。前几年在埃及的颜色革命,也在重复使用在拉丁美洲经常使用的方法。苏联消亡后,世界上形成“一霸独大”格局,美国推行颜色革命的手段也的确日益成熟。特别是面对诸多不听话的小国,也几乎是所向无敌,屡屡得手。因此,自苏东剧变之后,颜色革命已成为美国实行新殖民主义屡试不爽的法宝。 所以,在世界各地暴力和动荡的背后,我们往往能看到美国的暗影,几乎没有例外。颜色革命就是当今美国通过“非暴力”手段理念,来反对、颠覆一切不听话的、或声称受到其威胁的“邪恶”国家。这种转换的首要条件,是将新帝国主义描绘成美好幸福的典范、旗帜和灯塔;将美国不喜欢的国家描绘成专制、残暴的政权。“我们是民主自由的,他们是独裁专制的”,这是颜色革命的基本理念,也是一个灌输给全世界的谎言。美国所掌握的全球最大的舆论工具,为这个舆论造势和长期洗脑提供了充分的手段,以至于颜色革命所谓的“非暴力”实际上成为掩盖暴力行为的外衣,明目张胆的双重标准,可以在使用、制造暴力的同时,把自己涂抹成“和平”抗议。美国有一整套很熟练的手段:如培训骨干、统一标识、制造软性的暴力工具、妖魔化警察或其他执法机关、制造暴力升级等。看看是不是很熟悉呢?这些早已不是秘密。我们可以和正在发生的现实做个对照。美国搞的这一套“颜色革命”,大致分为以下几个层次。首先是在对象国培训骨干。这种培训或者在对象国(地区)内部进行,或将骨干送到国外进行培训。培训的内容,除了向学员灌输所谓“自由民主”的理念之外,就是教授“抗争手段”,以便一旦发动“颜色革命”,自上而下的统一指挥能够贯彻落实。近年来世界上发生的所有“颜色革命”背后,都可以发现这种培训活动。培训师资既有美国特战部门、情报部门,也有“颜色革命”成功地区的有经验者。在非常时期,这些“老师”甚至直接下场指挥,指导怎么破坏安保监控系统,怎么避免留下证据,护目镜是防备催泪弹,口罩、眼镜、头盔是防备被认出。其次是为“颜色革命”设计统一标识。例如橙色、花色、拳头、雨伞等,像格鲁吉亚萨卡什维利手里总拿一朵玫瑰花,乌克兰尤先科的支持者都穿橙色衣服等等,把“颜色革命”搞得像行为艺术。第三是为“颜色革命”设计口号。这种口号不光出现在他们掌握的媒体上,还会出现在大街上的横幅、标语牌、涂鸦上。第四,要有充足的经费保障。培训骨干需要钱,所有标识、符号、横幅的制作也需要钱,上街的骨干和跟随的群众也需要像上班一样领取薪水,还要供应餐饮及医药护理。经费的提供,物资的储存、发放,往往借助NGO或教会等“民间”组织进行。美国人后勤供应的组织经验极其丰富,估计全世界再没有比美国更驾轻就熟的了。第五,要使用软性的暴力工具,例如用雨伞伤人,用街面地砖、石块伤人等。还要用燃烧瓶,燃烧瓶的制作也有专业人士传授技术。第六,要组织大量女青年或老年妇女,一旦警察要执法抓捕使用暴力的男性,女青年或老年妇女便冲上前阻挡,将实施暴力的骨干们保护起来。在世界各地已经发生的“颜色革命”中,都可发现这种情形,此类青老年妇女大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她们被洗脑之后,顽固地相信“颜色革命”推动者的口号和主张,以为她们是在为“正义”献身。第七,妖魔化警察或其他执法机关。这一方面可以激发民众对执法机关的厌恶和仇视,另一方面可以动摇执法人员的信心。“颜色革命”的损招儿还包括威胁警察家人,尤其是高阶警官的家属,使得警察因为有后顾之忧而不敢严正执法。第八,如果不能轻易达到目的,便制造暴力升级。暴力升级有的是损坏特定对象的财物,更主要的是专门针对警察,目的是激怒执法人员,刺激执法人员还手,从而制造流血事件,最好是死亡事件。然后通过他们控制的媒体,歪曲事实加以放大。如果有“烈士”,抬棺游行是他们最乐意的事情。在美国策划的“颜色革命”历史上,曾经有栽赃警察杀人,抬着并非被警察打死的尸体造势游行。在乌克兰“颜色革命”中,还有不明身份者同时向警察和示威者两边开枪,故意制造流血,刺激两边暴力不断升级。在上述手段之外,最关键的是掌握媒体,剥夺政府和执法机构的话语权,歪曲事实、蛊惑人心,刺激更多的民众盲从,给政府部门和执法机构不断制造压力,最终因不敢采取强硬手段而放弃,让“颜色革命”推动者的目的得逞。美国是从不讳言其霸权手段的。美国特种作战司令部下属的联合特种作战大学曾发布最新报告,大大咧咧地公开五角大楼数十年来在全球秘密展开的多项“颜色革命”活动。在这份被美国网友调侃为“恐怖分子速成指南”的报告中,根据不同的行动目标,将美国对其他政权的侵扰分为三大类别,分别为“干扰”、“胁迫”和“政权更迭”。在三种侵扰模式中,“胁迫”的成功率高达75%,“干扰”的成功率在50%以上,“政权更迭”类行动的难度最大、成功率最低。此外,这些策略对于处于战时的目标国家成功率更高,比处于和平稳定时期的目标高出将近一倍。在所列举47个案例中,成功实施的有23场、失败的有20场,另有两场“实现部分目标”、两场“尚无结论”。研究还发现,美国支持非暴力民间抵抗运动,比支持武装反抗运动更容易实现目的。与老牌帝国主义使用武力征服相比,“颜色革命”的成本低得多,使得美国的能力边界可以借助对象国被蛊惑的或不明真相的民众,得以最大限度的放大,还可以避免直接出兵或操纵军事政变的丑陋形象。美国借助“颜色革命”躲在幕后,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或主持正义、主持公道的第三方。“颜色革命”的最终爆发,也许时间不长,几天或几个月。但是,“颜色革命”的铺垫却是漫长而隐秘的,它以文化、教育、新闻、舆论、艺术、娱乐、广告、宗教、生活方式、消费观念等多种手段,无孔不入地向对方渗透。潜移默化、零敲碎打地营造蚁穴和溃疡,日积月累、极度耐心地等待最佳的时机。至于“颜色革命”的效果,从“青涩”阶段的拉丁美洲,到最成功的苏东演变,再到此后的一系列“颜色革命”的实施,我们看到的结果是,“颜色革命”成功的后果,没有一个对“颜色革命”发生国的民众有利,绝大多数都是“颜色革命”发生国的民众日益陷入水深火热的困苦,只有美国借助“颜色革命”得以推行他们的意识形态并实现他们的利益。所以,全世界善良的人们应记住几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怕贼进门,就怕贼惦记。稍有松懈麻痹,就可能让“颜色革命”得逞。美国新帝国主义“颜色革命”的手段,严格来说没多少新鲜,它不过是欧洲历史上宗教打击异端或挑起事端的现代翻版。美国主要是一个新教国家,基督教新教的一个重要思想资源是加尔文主义。当年,加尔文在瑞士时便开办学校,培养各国的新教骨干。这些新教骨干回到自己的国家,无一不成为所在国的动乱之源。虽说天主教统治的确有种种弊端,但加尔文新教在瑞士掌权后,就像天主教一样,对异端实施火刑,毫不手软。茨威格《异端的权利》一书,将这段历史表现得淋漓尽致。今天,美国依然秉持天主教、新教始终未变的意识形态唯我独尊的理念,将自己的原则作为全世界的尺度,试图削全世界之足,适美帝国之履。所谓民主自由的“普世原则”,不过是宗教意识形态的世俗翻版。民主已成为美国的世俗宗教,凡不符合美帝国民主及美帝国利益的国家和地区,统统都是“民主教”的异端,必欲除之而后快,必欲改之而遂心。事实上,今天全世界不符合美国政治标准的国家,并不等于是美国所说的“专制独裁”国家,更可能只是与美国新帝国主义利益冲突的国家。帝国主义没有边界、尽力扩张的原则,在美国新帝国主义那里表现为:用强大武力做后盾,用意识形态为标准,用“颜色革命”为手段,将世界各个国家或地区纳入美帝国的经济利益圈,逼迫世界按美国新帝国主义的标准而成为美国的附庸。“颜色革命”作为美国新帝国主义的手段,其本质也日益被人们看清:它不过是实现“美国优先”的工具,不过是美帝国主义实现老帝国梦想的新招数。
* 刘仰,独立学人,中信改革发展研究院资深研究员。文章来演:《经济导刊》2019.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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