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中国外交的麻烦，表面上源于美国强势重返亚洲、周边国家对中国崛起不适应，实质上源于对中国崛起的质疑。中国为什么要崛起？或者说，中国凭什么崛起？事实上，这是一个中国人自己都没有很好思考的根本问题。
 
　　当笔者在课堂上问大学生时，得到四种回答。
 
　　回答一：因为中国要复兴以达到历史上的辉煌。比如，中国在1820年时GDP占据世界32.4％，如今才占10%。我反问，如果中国达到历史上的顶峰，比如说中国GDP占据世界三成，中国再继续崛起的合法性何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以什么为衡量指标呢，是汉唐盛世吗？是否意味着恢复朝贡体系？周边国家答应吗？学生无语。
 
　　回答二：因为中国要赶英超美，凭什么让美国做老大呀！我反问，如果不远的将来中国GDP超过美国后，中国还要不要发展？中国的人均GDP能达到美国水平吗？即便达到，中国人的生活质量如环境、住房、医疗能达到美国水准吗？毕竟，地球无法承担又一个美国啊！再说，中国传统文化是农耕、内陆型的，能取代美国霸权吗？学生无语。
 
　　回答三：因为中国的人均GDP只排在世界的90位左右，发展是中国的人权。我反问，如果中国的人均GDP达到世界均值呢，中国还要不要发展？若继续发展，目标何在呢？学生无语。
 
　　回答四：因为中国要致力于建设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西方主导的世界是不公正、不可持续的。我反问，中国要和平发展，难道俄罗斯、印度不是和平发展？中国要建和谐世界，难道伊朗不要建和谐世界？中国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才能实现世界和谐呢？学生无语。
 
　　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与世界的互动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被迫融入世界，第二阶段主动向世界开放，第三阶段是中国和世界相互影响和相互适应阶段。前两阶段的任务基本完成，现正进入最关键的第三阶段———重构西方，重构中国认同。
 
　　笔者认为：发掘传统中华文明的普世性，回归人类真正的普世价值，才是中国崛起的时代使命。
 
　　其实，中国的制度和价值观越来越从独特性走向普世性。金融危机后，中国提出的国际经济秩序观，便具有一定普世性。气候问题彰显中国节能减排、量入为出的生活观和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理念的普世性。中国模式正在丰富普世价值内涵。
 
　　近代大国崛起，要么是西方内部的权势转移，要么是以西化为要旨的赶超，只有中国崛起超越了历史模式。中国崛起的最大身份优势，就是作为文明型国家的崛起，这就超越了美国、欧盟作为人造国家、组织的政治认同。因此，以所谓的民主、人权等西方概念来诠释中国治理的合法性，以所谓的国际关系理论解释中国和平崛起战略，必然是牛头不对马嘴。从文明的生命力观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对内是中华文明的复兴之路；对外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伟大创举，是全球化时代对国家治理的探索。这才是中国崛起真正的合法性所在。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