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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申:《心病》序 
作者:[李自申] 来源:[网友推荐] 2012-09-08

  谚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斯言甚嘉。然仅摄其相,未圆其体。体者何?心也。“诸法本乎一心,三教理无二致。”故修多罗曰:“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心净则佛土净。”又,世尊在菩提树下,夜睹明星而悟道,曰:“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皆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如来智慧德相者,人人具足,个个圆成,原本清净,不破不灭。能生万法之权语——本心,本性也。妄想执著者,病心,病性之假名也。维摩诘居士曰:“众生病,是故我病。”又,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非心者,病心也。病心从心病起。孔子曰:“修,齐,治,平。”“先正其心。”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究竟实义,亦明本心、本性也。庄生曰:“夫言,非吹也。”其义亦然。先师曰:“内圣,而后可以外王。内不圣而外王,王亦盗也。内圣而外不王,盗亦王也。”内圣者,心无病也。光岱师兄《心病》之说,缘基于此。先圣后圣,立身行道,其暌一也,其径不二。

    光岱师兄,蜀之广汉三水人。生於一九一九年,卒於一九九五年。行年廿四,因病休学。之灌县灵崖寺,图久住。无何,先师袁公焕仙夫子,于灵崖“行七”。或令参学,杨殷勤起而致语曰:“光岱病夫,一事未谐,百无所知,何德何能,与彼法会?”或笑曰:“非然也。是法平等,抑亦何需?若必需者,即所谓信也。”杨应:“喏!”“喏!”行七之三日,自心不牧,动定皆违,乃私逸。及門,犬暴至,杨大叱。无何,犬去。返观身心,脱然若释。翌日上堂,通所见于先生。先生曰:“否!否!速拜。”拜已,因自语曰:“而今而后,乃知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无一物也。”先生厉声曰:“何不道,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也者,有一物也!”杨无语。七毕,独居山。一夕,閱憨山年谱,至通乎昼夜之理,则知生死处,大惑!乃於佛殿,且行且思,百究莫通其意。倦极,仍不掷念,乃对佛坐。至百无可已时,忽巨声发佛后。杨大惊。警已,觅所谓疑情,了不可得。乃大笑:“哈!哈!通乎昼夜之理,固如是也!”

    一日,同南大师兄怀瑾,至参堂。抵门,南以掌掀杨在地,曰:“是甚麽?速道!速道!”杨曰“青天白日,你遇到鬼了吗?如此胡闹作麽!”旋下山,见先生。先生曰:“什麽处来?”杨无语,即礼拜。先生曰:“不是!不是!好好学佛,莫错认贼贓”。杨亦无语,复拜。先生厉声曰:“向你道不是,礼拜个什麽?”杨仍无语言,再拜。先生笑。

    人尝笑语曰:维摩精舍门下,有三大元,五仙人。三大元者:灌县灵崖七会,出首名状元南怀瑾,二名榜眼郭正平,三名探花杨光岱。五仙人者:峨眉大坪七会,得通禅,通宽,通远,通超,通永五闍黎也。虽为趣笑之谈,而今则有现实义在。所谓“三大元”者,一在港台,一住西欧,一居蓉城,隨缘而行其道,如是如是而已。

    先师焕翁,抚掖后学,如日月之丽中天,明无不周,普无不照。教诲门人,敲唱双举,若培禾稼,若习嘉兰。如维摩精舍丛书一函,酬语示光岱书云:“生丁年闻至道,把得定,行得胜,及门诸子,无不下之。乃偕通宽,掩关中江,成人成己。以视乎朝闻艺,而夕津津者,泥塗云汉也。厚自勖!厚自勖!虽然,关外一句即不问,如何是关內一句?若道得‘即此离此’,何一而非道场。若道不得‘离此即此’,罄万悉成过患。况杨生以居士身,別父母,抛妻子,弃人寰,入深山,甘淡泊而如头陀者耶?是又陈仲子之俦矣。可乎?可乎?速道!速道!”

    先师行教,每令光岱随行首座。一九四五年,于盐亭行七。会中,先师拈云:“上有天罗,下有地网。前临大江,后迫追兵。左是铜墙,右是铁壁。如何得生?!若以孙猴子七十二变,拿空飞去,是邪魔外道,非佛法。若以缘尽境绝,一死了事,佛法无灵,学它何益!汝等诸人,作麽生会?速道!速道!”时与会者,数百十人,余亦于此会中,都呆若木鸡,无一语者。先师指名两位老宿,答话都不恰师怀。先师指光岱,问曰:“你作麽生会?”光岱师兄恭敬合十,礼而答曰:“先生请吃茶!”先生笑颜曰:“不愧为吾之弟子!”时会众愕然。余性鲁純,福薄根浅,更不知所云。由此生疑,苦参十五年,始释此结。时在盐亭农村监督劳改中。是夜,向西川作礼三,拜谢恩师。又作礼三,拜谢师兄。待至一九八零年,平反昭雪,回成都。同师兄于宝光寺,同室闭门写经,读经,朝夕相依,多所发药,受益靡浅。师兄于蓉,行教数年,亦未离脚跟衣袂。离师太早,道力未充,师兄诲我之婆心、良晨、良机甚多。师兄乃南獄懷讓再现。惜乎余极顽愚,而非“石头”。

    《心病》小册,乃彼於蓉城行教数年之作也。经先师嗣女淑平师妹正宗、正语、正文身。再经南大师兄怀瑾阅目,评曰:“学术价值不高,于普及初机善。”餘曰:是书,是作者,借佛、借孔、借老鼻孔,出自己的气。是欤?非欤?然欤?否欤?是金刚慧剑?是塗毒鼓?是鸩汤?是醍醐?幸仁者自薦取耳。于人言何有哉!

                              师弟学生盐亭老朽李自申識 辛巳春於蓉 时年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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